有一个公主决定称帝(48)
“叫掖庭令辟出三间宫殿九间宫室,离广明殿近些,充作公干。等日后人来了,就让她们在那里处理公务,想回家的便回家,不想回家便宿在宫中,一切由她们自己定夺。”我抻了抻袖子,“拿笔来。”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彤管,一只红色的笔,千百年来,多少才情万丈的女子用它书写自己,又有多少女官用它在竹简中写下历史功过烟云,而今,我也要用它赋予我手下所有才女们权力与名望。
彤、管、阁。从今后,她们将不再属于四方宅院,而是在这里成为真正的自己,成为我最有力的臂膀。
前朝有三公九卿,我便将这彤管阁设为三首六令:陈蕴掌内朝诸事为首辅,萱萱掌广明亲卫为首安,薛获掌内朝女官为首司,余下分别有中府令小蛮掌彤管内账,文轩令掌彤管教化,种桑令掌耕种农桑,工理令掌机关建造,玉金令掌经营市商,天宿令掌天文祭祀,其下又可安排小官各五人。
所有人,皆为我所用,皆为我谋划,偌大后宫,尽在掌中。
虽说裴开项重领兵权乃我心头大患,但裴家离京,在这未央宫中独揽大权的滋味——
真是销魂夺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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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书下发,荐书纷至沓来。
“廷尉左监傅峭之女傅妁,年二十五,祖籍长安,太学生李勋之妻,育一子一女。擅属文,文风工整肃穆,端正方严,著有《大雀赋》《南梁赋》等文章,师从大儒孔孝连。”
“大司农部丞冯科之女冯曦,年十七,祖籍右扶风,于家守寡戴孝。擅农桑,曾成功养育双宫茧,织就纱衣。”
“鄮县县令王甫之女王铮意,年三十七,祖籍会稽,鄮县学经师詹赋之妻,育一子两女。擅天文数理,著《天灵宪》、《算章》等。”
我打断了萱萱,转头询问陈蕴:“王铮意此人你可认识?”
“我外祖父与王县令是故交,在会稽时我也曾与王夫人有过几次交谈。”
“你也喜欢天文数理,想来你们很是投缘。”
“实在不敢僭越,《天灵宪》与《算章》是我幼年启蒙读物,王夫人来会稽也是应我外祖父之约给我来授课的,虽只有几次,但却是真的让我受益匪浅。”
“如今百姓崇尚巫蛊长生,阴阳术士广占风头,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是由鬼神运作而非天然形成。王夫人在《天灵宪》中提出,日月星辰运行有时有道,而非鬼神之力作为,刚问世时备受术士抨击、百姓唾弃,称其渎神。可你却能够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对她的崇敬,属实难得。”
“殿下不也是吗?”陈蕴如实说道,“殿下侃侃而谈,想必也看过王夫人的书。”
“鬼神能震慑人心,便于统管百姓,但若太在乎鬼神之事,就容易叫有心之人利用。百姓淳朴,相信在所难免,但若连我也深信不疑,那又如何治理这个国家?”
萱萱将名册读完,上呈于我:“各地上报共两百四十一人,筛选出五十人,请殿下过目。”
女子没有为官入仕的渠道,放眼望去,朝堂之上皆是男儿,仿佛女子注定不如他们。多少女子被淹没在深宅大院、生儿育女之中,可在这名册上,她们又是这样的才华横溢、熠熠生光。
“大长秋可从暴室接出来了?”
“已安排在彤管阁住下。”
我将名册递给陈蕴:“这名册你们三人拿去看,选出你们心仪的三十六人我再过目。日后共事,你们要相扶相持、坦诚相待、协作共进,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们便可做自己想做的事一日。我们共进退。”
陈蕴双手接过,在我面前跪下肃拜:“信芳定不负殿下所托。”
“萱萱定不负殿下所托!”
我心中满是宽慰,将小蛮从外殿招呼进来:“萱萱、小蛮,你们都是我母亲从楚国收养来的孤儿,一直以来也没有名字。从今天起,萱萱就叫楚凌,小蛮便叫楚宛,你们都是有名有姓,顶天立地的女子,在我这儿没有人能够束缚你们,你们也不能妄自菲薄,此后彤管阁就是你们所有人施展抱负的天地,你们会成就一番事业,名留青史。”
从没有人对她们说过这样的话,除了裴仲琊,也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好似我们女人天生就不能有野心,天生就不应该肆意地游走在这人间。就像那些被选中的女子,她们不敢相信,甚至在入选后望而却步,有的说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姑且一试,未曾想过会中,但家中孩子尚小,实应该以孩子为重;有的说自己未曾自荐,而是家中亲朋擅自投名,自己还待字闺中,如此张扬跳脱,恐难觅得佳婿。
最后挑挑拣拣,本还有五十人待选,最后只剩下二十四人愿意留在宫中。
我不强留,赏赐了些金银珠宝便将她们放回家中。他们从广明殿的大门出去,走下高阶,身影渐渐缩小,直至走出宫门不见。
二十四人,足矣。
广明殿从未如此热闹过,殿下的女人们年龄或老或幼、身份或高或低,但他们眼中的充满期望与抱负的光芒是一样的。
我清楚地看见。
傅妁、冯曦、王铮意赫然在列。
“王夫人。”我起身走到她身边,朝她行礼。
王铮意有些无措,连忙回了大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