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公主决定称帝(83)
裴季蕙不敢与我呛声,点头称是。
她的月份还没有上去,尚且看不出肚子的大小。有时我竟觉得这世间可笑至极,我们两个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小女人腹中却都怀着能够撼动大齐根基的继承人,所以我们还是微不足道吗?
我们明明是创生的神,拥有撼动一切的力量。就像如今我们坐于方寸之间,但说的每一句话动的每一个念想,都将决定未来大齐的走向。
“你与阿旻……”我沉默了一下,换了问法,“你觉得阿旻是个丈夫吗?”
裴季蕙神色一变。
“是个好皇帝吗?”
裴季蕙身形忽然一震,悄悄抬眼看我:“陛下……会是个好皇帝,只要殿下给他机会。”
“给他机会?”我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女孩,“什么样的机会?”
裴季蕙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妾身不懂,妾身只知道,若是当时太仆太常没有将妾身的名字画像列入名册,妾身也不会有如今的生活。这是太仆太常给妾身的机会。而陛下的机会……妾身不懂。”
你不懂?我看你懂得很。
趁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让我把如今的位置和成果拱手让给姜旻?倒不如说是拱手让给裴开项,让给裴家,把祖宗先辈的江山社稷给他们,从此以后换了姓氏,就姓裴。然后姜旻做傀儡,你做真小君,而我运气好点直接斩首,运气差点就被人当做玩物用来用去。
裴开项真是自大至极,事到如今还让裴季蕙来试探我——他认为我会屈服?
诚然他现在手上的筹码比我多,那又如何笃定我一定会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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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冷得非常快,刚过了八月,庭院里的树叶就哗哗地掉。广明殿烧起了炭火,我与陈蕴在殿中看着远方送来的文书。
国内之事大多平稳,丹阳开荒播种还算顺利,修坝位置也差不多敲定要着手开凿。各郡县田租也已都上缴进京,粮食炭火还有木柴的价格都在合理的范围内,今年百姓过冬应当不成问题。
批完国内的奏疏,又看边境送来的战报。倒不是大齐与边境又打仗了,是阿勒奴与禺戎的世仇——禺戎强弩之末,余下的十几个部落被阿勒奴直逼到西南边境,如今已经蚕食得只剩下几个了。
不怕周围有敌人,就怕敌人势力大。放在以往,北边虽有禺戎与阿勒奴两个强大的游牧民族,但二者相互制衡压制,并不会给齐国带来多大的危险,两个国家对我们动手前都要想想另外一方是否会在身后偷袭。可如今却是大为不同,阿勒奴侵占了禺戎水草最丰茂,最适合放牧的地方,掳走了他们的子民马匹,抢走了他们的粮食牛羊珠宝——阿勒奴变得更加强大了。加之版图扩张,腹地纵深,日后要把阿勒奴打回老家更是难上加难。
我看完奏疏叹了口气,靠在凭几上深思。
陈蕴接过奏疏说道:“虽说阿勒奴此前投降,但这种蛮夷之族根本不可信,今日能够屈服,明日被他们钻了空子也会转头倒戈。殿下还是要早做准备。”
“阿勒奴南下一直都有南下的野心,我们打了近百年,你见他们什么时候安分过?如今我们修了长城尚可有一丝安稳,可西域诸国……阿勒奴不会放手的。”
禺戎与阿勒奴的战况成为近几日朝政的焦点,群臣纷纷扰扰,我按着太阳穴往下看去——方通一脸冰冷。这几日他什么话都没说。
他又去禺戎找了好几次。
我看着他苍老忧伤的面容,心中颇为感慨。
若是我的母亲远在他乡杳无音讯,那我会竭尽所能去寻找吗?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我很理解他。
我们都是无根的孩子。
阿勒奴追逐禺戎到后亩山脚下,一部分人冲入茫茫雪山之中再无音讯,另一部分落单的被阿勒奴骑兵斩杀,只留下了女人和孩子。
这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终于在长安落下第一片雪花的时候结束。
我肚子已经六个月了,难以坐在凭几上批奏疏,将一切东西都挪到榻上,看见禺戎灭族消息时重重地叹了口气。
萱萱送来暖炉和酸梅子汤,我刚喝了一点,陈蕴就走了进来,带来一些孩子穿的百家衣、金锁片、玩具什么的。我叫萱萱收了起来,陈蕴却还在榻边站着。
我心头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陈蕴抿嘴,眉头深锁,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那是北境密报,阿勒奴收拾完禺戎的残兵,开始将眼睛放到西域身上了。
他们不敢公然打我们的主意,所以只好暂时将矛头对准西域,但这和与我们作对没有任何分别。
我烦躁极了,沉重的胎儿压得我喘不过气,国事也就算了,这些个蛮夷还天天不让我省心!天天找茬!狠狠地打他们一顿才能老实!
我心中咬牙切齿,却不能真的直接下令打过去。
那种五王谋逆前刀悬脖子的感觉又回来了,可那时的我一身轻松,而今一身两命根本遭不住这般忧思,又发热了。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好像有人瞧了我一眼,又在我身边睡下,又好像是在榻边打了地铺。我浑身烧得难受,嚷嚷着要喝水,那人起夜倒了碗水喂我喝下又守了我半宿。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那人何时走,一觉天亮已日上三竿,早朝歇朝,我叫来萱萱问昨日是否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