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荒劫(143)
这事确实应该怪昼黎。
故而今日他们三人在竹林中喝酒喝到暮色四合,昼黎说要回去了,他们两人谁也没拦着,甚至没打算告诉他可以复活云知,就让昼黎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了灵音山。
林中浓雾越来越深,长生树原本生得高大遮天蔽月,今夜没有月光,幽深得伸手不见五指。看得更不真切了,落阶只得拿出碧流灯照路。
“这里。”临渊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前方的一棵树,树下的泥土是新翻的,还带着湿润。
落阶上前一看,树干上的名字也是新刻的,确实是云知的名讳。
为了确认没有找错人,落阶把今日刚埋进去的冰棺掘了出来。冰棺里确实是云知仿佛只是沉睡的脸,和七天前并无区别。
落阶用虺蛇血在冰棺四周画了一个法阵,把碧流灯置于阵中心的冰棺之上,碧流灯缓缓升至半空中,灯上悬吊着的琉璃散着微弱的碧光。
起阵,山中蓦然起风吹散了重雾,苍穹之上浓密的乌云散去,月光倾斜,流入碧流灯内。
落阶手起念诀,把冰棺四角的禁锢术撤走。魂魄从冰棺而出,刹那间,收集魂魄的碧流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把整个树林照耀地恍若白昼。下一瞬,光芒散去,碧流灯重归于之前的模样。
风过,乌云迷雾又聚拢。
落阶收回碧流灯,看了一眼冰棺中原本沉睡的美人已经变成白色骷髅,“把土埋回去罢,莫要让云瑶族的人发现了端倪。”
话刚说完,浓雾中的树林后走出一个人,背手而行,白衣翩翩。
落阶怔楞在当场,不知道他为什么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
辰枢看着她手里的碧流灯,皱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辰枢出来的时候临渊便看到他了,他没有说话,专心致志把土盖回去。
辰枢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或者说,你打算做什么?”
落阶与辰枢的目光对上,她清浅一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辰枢是猜到了,但还是希望落阶给一个否定答案,而不是轻描淡写地说你猜的是对的,“你可知你这么做是在忤逆天道?”
“辰枢,”落阶笑了笑,“我忤逆的事情做多了,不差这一件。”
辰枢上前一步,“我不希望你最后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么?落阶笑着道:“其实我不在乎。”
辰枢见劝不动落阶,看向正在提着铲子把填好的土拍结实的临渊,气不打来一处。怎么?落阶杀人他临渊还负责埋尸吗?“她想不通,你不劝她也就算了,你还跟她一起闹?”
临渊觉得莫名其妙,“辰枢帝君,我一个魔族尊主,落阶一个堕神,跟你们神族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现在你要来教我们做事吗?”他不说话已经是很客气给他面子了好吗?
辰枢垂眸,神色落寞,“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落阶叹气,“我没有这么想。不过复活云知一事我确实势在必行,这漫长的人生中我时常后悔,恨自己不够强大,在很多事上无能为力。我今日有法子复活云知,我不想放弃,也不想日后回想后悔。”
“落阶,你这段话何尝不是对我的讨伐?”他们相识了几千年,他眼看着她走上不归路,他却毫无办法。落阶说恨自己无力,他又何尝不是?他想把所有人都护在羽翼之下,结果谁也没护住。
“辰枢,与你无关。只是我们今后可能要背道而驰了。”落阶提着碧流灯,四周黑暗,也只有她手中的灯泛着微弱的灯火,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
她侧头跟临渊说,“我们走吧。”
临渊揽着她的腰,回头对着辰枢嘲讽一笑。
落阶蓦然停了步伐,但是她没有回头,“如果有朝一日我所做之事违背了神族的法则,我希望你动手的时候不会手软,当然,我也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辰枢就这样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去,山中的浓雾遮盖了双方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仿佛应了落阶的那句话,背道而驰。
呵!
……
回去的山路蜿蜒,路两旁怪石嶙峋,石缝中长着杂草和不知名的紫色小花。
落阶没有用传送法术回去,也没有召唤灵犀兽,只是提着灯,与临渊并肩行走在这幽深的夜色之中。
走出了碧水瑶天的地界,临渊冷哼,“挺出息的,在我面前跟别的男人说什么我永远不会怪你。”
落阶觉得好笑,“醋了?”
临渊冷笑,“妄言。”
落阶没有再说话。
临渊心知她今晚做这种鬼祟之事被辰枢发现了难过,他岔开话题,“云知复活要多久啊?”
落阶有些茫然,“不知道啊,应该没那么快吧?”古籍记载血灵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但是没记载肉白骨要多久啊。
临渊提醒她,“那无荒城中那两个伤患怎么办?”
落阶沉吟片刻,“确实有些惆怅。”她原本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云知的魂魄,然后顺便去云瑶族求个灵药,但是被昼黎一搅和,云瑶族现在视她为妖物,恨之入骨。她走近一步都得给石头砸,昼黎额头的伤还历历在目。
她叹气,“都怪昼黎。”
蓦然间,她灵光一闪,拳头击中掌心,“我知道用什么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