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荒劫(161)
他愣了一愣,讪讪地收回手,“心动不止一瞬,还能来日方长。”
遗音歪头看着她,笑意盈盈,“只是,你所开出的条件还不足以离开馥虚灵镜。”
那日的馥虚灵镜,似乎也没有不欢而散。
红绸缠着的乌木箱放满了大殿。
遗音让他带走,他说:“先送给遗音老板,万一哪一日遗音老板想通了呢?”
她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想通,但是此时,与她八分相像的余韵端着茶过来了。
夏侯暄见到两张八分像的脸愣在了原地。
遗音笑意盈盈地介绍道:“这是我,姐姐。”
她笑了笑,纤纤玉指一晃,落在前头的冰封王座上,“其实她才是那个王座上的人。”
话落,方才端着茶过来余韵,却瞬息间出现在王座上,一身满绣的繁复华服,金簪珠冠步摇晃动。
大约是,夏侯暄娶馥虚灵镜真正的主人才是目的。半年后,余韵说,她答应夏侯暄的求亲。
她问余韵,“真的想好了吗?只要你走出了馥虚灵镜,就没有资格再回来了。”
那一刻的余韵眼里含着星辰,尽数是对未来的期盼和喜悦,她重重点头,“阿音,我会幸福的。”
遗音觉得可笑。
在那个罪孽弥漫的孤寂大殿中走出来的人,不会有资格得到幸福。
而如今,余韵却笑靥如花坐在玉撵中在人海中走向她的幸福。
坐在二楼茶馆的她静静饮尽杯中的冷茶。一身红衣胜血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冰冷。
“姑娘不下去看热闹吗?今日是越国国君与馥虚灵镜主人的大婚。越国的一大盛事。”
遗音抬眸。
说话的男子模样俊朗,一身普通的白衣却掩不住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普通的白瓷茶杯握在手上却像拿着的是举世无双的琉璃冰玉盏。风华绝代。
她回转眸光,余韵的玉撵却已消失在街角。
她懊恼地瞪他一眼。
男人轻笑,坐在遗音对面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我叫行苍,来跟遗音姑娘做个交易。”
遗音不满他突如其来的侵入,她冷冷一笑,指尖指向虚空,玉撵消失的街角。她说:“去找越国王后啊,她才是馥虚灵镜的主人。”
说罢,她起身就走。艳丽的长袖从他眼前划过,寒冰冷雪的味道侵入鼻腔,他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遗音和行苍第二次见面,就是现在。
热闹非凡的越国王宫中的宫宴,祝贺国君和王后的小公主出生。
嘈杂热闹宴会上,丝竹声悦耳动听,衣着清凉的舞姬扭着细腰软肢。
遗音就是这样出现,手上捧着一个盒子,红色曳地长裙从看台中走过,穿过甩着青色衣袖的舞姬们。
站在了夏侯暄和余韵面前。
盒子是雕满莲花的万年沉香木,香味浓烈甚至盖过了大殿的龙延香。盒子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珍品,那盒内的该是什么东西?
瞬息间万籁寂静。
众人都伸头探脑期待着是什么出自馥虚灵镜的宝物。
余韵把手里的婴孩递给一旁的侍女抱着,亲自接过遗音手上的雕花木盒。
夏侯暄握着余韵的手与她一同打开。
沉香木的香味被浓郁的血腥味所取代。
余韵尖叫一声,退回被夏侯暄一把抱住,手上的木盒便随即掉落在地上。
木盒中的人头滚了出来,散乱的头发被血块结成团,腥气瞬间弥漫整个大殿,脏污的血染上了琉璃地砖。
大殿上尖叫声彼此起伏。
在一众惊慌失措的人中,遗音抬眸看到了一旁坐着的行苍,修长白皙的指尖端着白瓷酒盏,淡定地喝着酒。
遗音觉得有趣。
夏侯暄不愧是一国之君,此刻只是淡定地让宫人过来,“把遗音送的贺礼放回盒子里。”
遗音看着余韵惊慌失措地脸,有趣地笑了笑:“前些日子,越侯与姐姐狩猎不是遇到了刺客么?你们一直找不到人,如今我给你找来了。”
她垂眸,看着宫人颤颤巍巍地蹲下,颤抖着手去拿地上的头颅,覆在面上的黑发散开,是不曾闭目瞪大的双眼。
又惹来一众人的尖叫。
但是那张脸,夏侯暄认得,周国国君谋士孙和璧。
夏侯暄衣袖一挥,“周国竟派人刺杀孤与王后?太不把越国放在眼内了。”
众人这时才看清盒子里的人脸,气愤早已盖过惊恐,义愤填膺地高喊着让国君出兵周国讨一个公道。
遗音在高喊声中,被安排坐在了行苍旁边。
长案上早已放置好珍馐美酒,遗音拿着酒盏,与不远处的夏侯暄遥遥举杯。
她一饮而尽杯中美酒,放下杯盏时却对上行苍深究的眼神。
跪在桌旁的侍女给遗音空了的酒盏斟满,遗音理所当然地端起,敬了行苍一杯,“好久不见。”
行苍回敬,“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我确实应该不记得你了。”遗音看着他,“其实这么多年中,一面之缘的人我都没有记起过,但是,你的脸让我想起一个人。”
“哦?”行苍有些许讶然。
古战场上零落的风雪中,掀起帘幔从帐中走出的神君,白衣墨发,肱骨捅进他的腹中,赤金色的血瞬间染红白衣。
他捂着伤口脸色未变,只有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