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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神君错当替身后(15)+番外

作者: 阳和万里 阅读记录

既然心里已经选择了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她伤春悲秋和愤愤不平的资格就被剥夺走了。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找到活着的意义了,再说这些,可不是做作矫情吗。

禾山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这是矫情。七情六欲、善恶分明本就是人族的特质,也因此才生出愿力这样伟大的存在。我知道你一惯把情绪隐藏得很好,这样才能在人族与鲛魔之间保全自身。但你可以把这些都说给我听,所有的愤慨,也都可以在我这里流露出来。”

怕穗岁不满自己眼中的神色,禾山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说:“倘若……倘若神顾苍生,你会有什么向我所求?”

就在禾山背过手往前走去的时候,穗岁还沉浸在他前一句话中,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

没想到禾山说完后面那话,忽然驻足,回过身来。

尚在走神的穗岁没有刹住脚,就直接撞了上去,额头重重地磕在禾山的胸膛上。陡然的撞击让她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可眼前一片漆黑,额头的感觉便愈发明显。

原来他并不瘦弱。

宽硕的肩膀下,是坚硬而有力的胸膛。

大部分时候两个人都是面对面坐着说话,或者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如今贴得这么近,穗岁才发现禾山好像比她以为得还要高大一些。

穗岁捂着眉心抬头去看,在与禾山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她的内心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情动于中,故形于声,亦可描述此间心跳如鼓的回音。

凑得这么近,一定会被看出异样的吧。

果然,禾山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穗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什么。”

像是怕禾山追问,她又扯道:“你这手艺,若是在人间开一间酒肆,也是可以名动一方的。”

禾山笑道:“我其实从未生过火、做过吃食,不过使些小聪明,也只有你不嫌弃。”

穗岁被这话一哽,先是觉得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个未曾下过厨的人竟然能想出这么多美食的方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后面半句话:如此厉害,居然说只有她不嫌弃?

尽管禾山之前讲得很明白,他的神相不能告诉给穗岁,可穗岁此刻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好奇禾山在神界到底是做什么的。

穗岁一愣,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从前两个人彼此互不过问往事,不是一样相处得很好?可她最近以来,好像越来越不满足于这样的心照不宣了。

她开始好奇,开始想要追问更多,小心谨慎地伸出手,试图去触碰他们之间那道自不待言的界限。

那个时候穗岁还不知道,所有心动,最初都会披上一层名为“求知”的伪装。

第9章 惭愧用世间不堪的东西,污浊了这双澄明的眼睛。

禾山又说:“我并不是妄自菲薄,可与你那些精巧的手艺比起来,我这确实只能算是小聪明了。”

一边说着,他走到二人身侧的石桌旁,轻轻抚摸着一只小巧的沙漏。

穗岁大部分时候都与禾山待在这念念宫里,可是她虽然什么都不曾与禾山说过,禾山也能从她忙碌的身影中猜测出,她应该是与二皇子壬风眠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会夜以继日地在做许多准备。

穗岁法力不高,身体也不如正常的鲛魔健壮,无论是饮食上还是作息上都还保留着人族的习性。可显然她与壬风眠所筹谋的事情不允许她随心所欲地休息,因此穗岁就做了这么一只报时的小物件。

那东西上面放着大小不一的三个漏刻,只要翻转过来便开始计时,但与寻常漏刻不同的是,穗岁在顶端做了一个小装置,时间一到便会从那里倾泻出满满一杯棱角分明的碎石,落到一只银杯里头,撞击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她是靠这个来严格规划好自己的睡眠时间的。

像这样精致的机关,在念念宫四处可见。穗岁灵力并不充沛,不敢浪费在这些小事上,就用各种各样的装置,来代替灵力操持整个念念宫运转。

穗岁耸了耸肩:“没办法,在人间的时候被迫学会的。我家人只剩一个年迈的姥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一个人谋生,不想些法子,怎么能顾得上这么多事情。”

比如她力气不大,可她坐上的船却能划到最远的海域,家里的灯能用一半的烛油燃出相同的时间。

穗岁与禾山举着例子,才发觉明明在人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这些年她总是刻意要求自己不去回想过去的一切,可是一旦提及,那些记忆就像满月时的浪潮,澎湃汹涌而至,不给她分毫喘息的机会。

“可即使是这样,姥姥也总对我不满意,一丁点不合她心意就让我挨饿、受些皮肉之苦,再将我关到我母亲的屋子里让我面壁思过。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有机会在母亲的房内读完那么多书。”

禾山刚见穗岁不久的时候,就觉得十分怪异,从她碎片的描述中他早就得知,穗岁在人间的时候过得不好,邻里与至亲处处刁难排挤她,也因此……她识字通理这件事就变得非常奇怪。

禾山不曾在人间待过,却也知道越是偏远贫穷的地方,女子读书习字的机会就愈是渺茫。而穗岁的学识显然不仅仅停留在会看书写字上,她阅卷涉猎应当十分广泛,才会生出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与桀骜不驯的傲骨。

沉默须臾,禾山才对穗岁说:“她用心良苦。”

穗岁有些诧异地抬头,随后对着禾山苦笑:“我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在我记忆里姥姥恨不能用咒骂在我身上刨出一千个窟窿,我还当她只为了莫须有的名声,用不断折辱我的方式好在村里保留最后一丝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