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年前的日本,极道势力远比现在嚣张, 类似把人灌水泥沉东京湾之类的事情是真能做出来,甚至还不算罕见,因此那时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多得数不胜数。只不过碍于当时通讯水平不高,在极道势力与政府都有意遮掩某些事实的情况下,那些可怕的黑暗往事被轻易的隐瞒了下去,成为了漫长的被遗忘的历史一部分。
而现在不同。
现在基本人人都能上网,人人都能成为信息的传播源,封锁信息的成本高得不行。
因此除非恐怖分子自己不再闹得大众瞩目/给公关操作的机会,那么在彻底把犯人一网打尽之前,恐慌的控制不能说完全做不到,至少绝对不会那么容易。
“可这真奇怪啊。”
松田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黑咖啡,任凭苦涩味和残留的烟草味在口腔里交织,继续迟钝的转动脑筋:
“那群家伙背后的组织,到底为什么突然转变了作风?”
从一开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于市区发动无差别袭击,声势浩大的把想要杀的人与不幸被卷入的普通人一同干掉,到最后变成隐蔽的、针对性的暗杀。
这种变化,必定是有原因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行动风格,或许对应着两种目的。
松田翻了翻桌面上的情报,面露沉吟。
事实上,这段时间的搜查一课也抓到过几位犯人,只是没能审问出他们背后的存在。
那些犯人要么说是私人恩怨、坦然认罪,要么说是报复社会,亦或者是看准了警方没绝对证据,死皮赖脸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你们搞错了。
极其圆滑,极其镇定。
松田当时也在场,他透过审讯室单向玻璃看着犯人,眉头紧皱,神情凝重的不行。
他心想:这群人应对警察的手段未免也太熟练了。
如果把事件单独拿出来分析,不并案处理,那真就完全看不出破绽:简直轻易就能让警察以为他们是主犯,以至于忽视他们背后的存在。
这种特征很让人有既视感。
不管是日本的极道,还是国外的黑手党,在进行一些违法犯罪的时候,就常常用这一套脱罪——让一个人来承担整个行动的罪行,以此让真正的主谋逍遥法外。
目暮警部就对此细思极恐。
他才四十来岁,不算老,从业也就二十年出头,因此没经历过日本极道最嚣张的时期,但这并不妨碍他年轻刚入行时老前辈和他提起那段时间的事。
老前辈说:那个时候我最怕就是听见极道的事,因为去了也抓不着,那些地痞流氓比我们还懂法律漏洞,而我们就只是对极道束手无策,被国民谩骂的废物。
老前辈说:沉案?不,极道相关的案子,他们总是会“体贴”的推出一个替罪羔羊让我们结案,让我们有所交代,因此被沉的案子不多,尽管谁都知道那是替罪羊,谁都知道主谋另有其人,但也谁都拿主谋没办法。
这就是上世纪日本极道给日本警察带来的阴影。
松田阵平没经历过。
但通过警视厅档案的记载,他也能够想象出当时警察的无奈和颓丧,以及极道势力的猖狂与可怕。
这种影响甚至至今都还没能完全消除,不然日本侦探风气也不会如此盛行——侦探越被推崇,平民遇到事越是想着找侦探,就越凸显国民对警察能力的不信赖。
总之。
透过这场席卷日本的动乱,以及那些被逮捕的犯人的表现,松田看见了一个不逊色于档案记载的极道巅峰时期的庞然大物。
他对这件事很上心。
或者说没有刑警对日渐增加的死伤人数不上心。
松田曾经就有意接手审问工作,打算亲自去会会犯人——他气势够凶,也够机敏,指不定就能问出些什么。
然而现实没给他机会。
那些被搜查一课逮捕的犯人,往往没多久就会被公安接手。
……理由无外乎是国家机密,并且给出了完整的交接手续。
搜查一课不甘心,无数次向上提交申请,却只得到了“你们就负责把眼前的案子搞定,并且等待通知”的回复。
——言下之意就是幕后黑手他们公安会负责处理,你们不要添乱,等到了需要刑警上场的时候,自然会调动一切能用的人力。
松田差点被气死:堂堂搜查一课,被说得像是片警。
但他没被气死,甚至罕见的没发飙。
目暮警部看着忍到五官扭曲、青筋爆起但就是没破口大骂的松田,震惊到以为对方加班加傻了。
什么!那个松田居然没和公安代表吵起来?
指望靠松田那张嘴找回场子的刑警同事们很失望,然后和目暮警部保持了高度一致的脑回路。
松田:……
松田嘴角抽了抽,一脸无语看着他们。
他没发飙,纯粹是之前遇到过诸伏景光。诸伏景光曾经含糊透露的情报,足以让松田有所判断。
……早在公安插手的时候,松田就怀疑现在的动乱,和之前那个未结案、短时间爆发四起手段残酷的连环杀人事件有关。
他曾经以为那起连环杀人事件的凶手是在“复仇”。
因为犯罪现场留下的痕迹,充满了痛苦的痕迹。
然而。
在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公安的再次强行接手,让松田对自己的判断不确定了起来。
他认为二者有联系,公安的插手就是证据。而一旦二者相关,那连环杀人事件的凶手,目的就不会,或者说不可能仅仅是复仇。
再加上当时偶然碰面的景光低声给出的“连环杀人案的死者不一定是无辜者”的情报,松田最终笃定的把线索串成一串,并在脑海里构建出了基础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