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再说爱你(97)
她语无伦次,浑身瘫软,喃喃重复。
医生将衣服拉了拉说:“情况应该不是突然的,她有跟你们说过耳朵疼痛的情况吗?”
绒雪母亲摇头:“没有啊没有,但是我们孩子学习特别好啊,是一中的年级第一,马上就要出考试了,马上就能出国了,你让她怎么办啊?你让她怎么办啊?你想想办法啊医生,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多少钱我都愿意出的,你救救我家孩子吧,她还那么年轻,明明有大好前程的啊。”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彻底崩溃,声音再也控制不住,跌坐在地。
那一瞬间,宋渡安脑子却跟电击一样,感受到血液里还是神经里有什么咆哮着挣扎着刺痛,发疯一样在他神经里四处重击,他浑身颤抖,想到那天在学校外,绒雪指着耳朵说耳朵疼的画面。
他如遭雷击,什么也不顾了,踉跄着退后,心里那种胆汁一样苦的愧疚情绪几乎将他淹没,他猛地向外跑去,撞开楼梯间的门,狠狠一拳锤在了墙壁上,留下滴落的血迹。
他抱着头缓慢的下蹲,那种自离开母亲之后再也没有过的深重的无力感和痛苦几乎快将他淹没,他揪着头发,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
为什么每天在她身边却不知道?
为什么她说耳朵疼却没有在意?
为什么靠近他身边的人都这样?
为什么他在意的人总陷入苦痛?
他靠着墙几近绝望的想,是否一切的源头都是源于他?
他不敢再见她。
他站在门外看绒雪躺在白床单里,阂着眼,面容恬静,窗外的那缕阳光照在她面上,随着时间推移,从她的眉眼跳到她的嘴唇,再跳到她的身上,手边。
宋渡安也由站着逐渐坐下,日暮西斜,他就这么坐在病房外静静地看她,脑海里翻涌起她们相处的点滴。
“渡安。”绒雪母亲喊他。
“进去看她吧。”
宋渡安摇了摇头,站起身,两人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
“医生说了,助听器阿雪是再用不了了,需要植入人工耳蜗。”绒雪母亲生气像是耗尽了,她将膝盖上绒雪的校服叠了又叠,努力带着轻松的语气。
“多少钱。”宋渡安抬起眼,看着那张和绒雪相似又不同的脸。
“说的什么话,多少钱也是我们家的事,怎么可能让你出。”绒雪母亲不是在客套,她就是那种苦命的善良人,不懂的什么弯弯绕绕,也一生都被困在好人有好报的漩涡里。
她拍了拍宋渡安的手,瞧着宋渡安手上的伤和红肿的眼,是那种长辈的疼惜:“你能多陪陪阿雪就好了,她可喜欢你了,整天在家里说你呢……”
绒雪母亲说着就又落泪,伸出手快速的摸了一下脸,装作无事发生:“回去吧孩子。”
宋渡安站在楼下车水马龙的洪流中,有一瞬间想死。
他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就那么蹲在路边狠狠抽着烟,眼神阴郁疯狂,带着点下三白。他想到自己贫穷美丽的母亲,在他面前歇斯底里,面目狰狞的几乎不像人类冲着宋国泉,几乎是泣血的尖利声:“宋国泉我要你不得好死!”接着坠入那座她曾经拉着他的小手,轻声细语说这是她最喜欢的那片玫瑰花田。
接着想到绒雪,他的脑子剧痛袭来,细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撞的他生疼,她那句我会走出这里的话,在他的世界里前前后后无孔不入,那张漂亮脆弱的脸剥离成一片片不成形的血片。
为什么好人却总落的这种下场?为什么坏人却依旧悠哉自在的活的如此好?
他开始憎恨命运,憎恨世界,憎恨每个人,他现在想拿一把尖刀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捅死,包括他自己。
他站起身,无视汹涌的车流,径直走上马路,喇叭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他全听不见,只觉得灵魂撕扯着自己剥离□□。
“疯子啊?想死一边死去!”
“你他妈会不会看路?”
“我操你妈的,碰瓷啊!”
第56章
祭雪 为你挣个光明的未来。
绒雪醒了。
问出宋渡安在哪里的那句话的时候, 宋渡安就站在病房外,他靠着白墙,仰面朝天, 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却能想象到绒雪醒来会问些什么话来,他意识恍惚,借着有人正进入病房, 微微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绒雪穿着病服坐在床上,正低头往便利贴上写些什么。
她有点虚弱, 脸色也有点白, 但还是那副又乖又倔强的模样, 就那一眼, 宋渡安迅速的转过身。
手机突然响动, 他低头点开, 是绒雪发的信息:
【宋渡安, 我病了你都不来看我。】
他呼吸一滞, 整个人再度有点崩溃的不知所以,他攥紧手机,手指发白,咬紧牙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精神错乱的几乎看不清手机上的字, 他感觉那些字全都脱离手机, 一个个打破了原有的顺序, 凌乱的落在他眼里,他甚至看不懂那句话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看到医生从旁边病房走出来, 他拦下医生,太久没说话了,他第一个字甚至没发出声音:“七号病床昨天的治疗费多少?”
医生瞧着他这副半人不鬼的模样,微微皱眉:“昨天检查是小钱,四千六,但如果要换人工耳蜗可是大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