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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监视(1216)

祭台中央则是香炉,与黎渐川上过香的那一座一模一样。

炉内隐现火星,应是有香还未燃尽。炉前摆着各色祭品,鲜亮干净,俱对应多子菩萨的神位。

在许多祭品中间,黎渐川隐约捕捉到了一点异彩,似虚似实,半掩半藏。

他微微挪动身体,调整角度去看,终于瞧见了这异彩的真面目,竟然是一本玉册。

黎渐川心神一动,立刻想到了什么。

“是郑尧从道微真人墓里拿出来的那本秘册?”

他微微眯了眯眼,极目望去,却难以看得更加清楚:“刚才一路上来,各种试探都没能打听出具体年份,但按这秘册来看,应当是郑尧盗墓,将秘册丢入欢喜河之后的时间了。”

“按郑尧所说,这秘册关系道微及两神的秘密,就算到了两神手里,也不该被大摇大摆地放在主殿祭台上吧,就不怕被旁人看去?”

“不对!”

“这是两百年前的欢喜沟,但更是无忧乡,是多子菩萨的神国……眼前的一切可能只是我借由他人身份窥见的真实历史的一隅,而不是我真的重回了两百年前……”

“我怎么能忘了这件事……我在被同化?对,人皮……我背后还有一张人皮,我竟然真要忘了……”

黎渐川倏然惊醒般,审视自己,摸向背后。

果然,不知何时,这人皮又开始鲜活起来,悄无声息地直往黎渐川的血肉里长,像是要完全将他吞掉覆盖一般。

黎渐川用力去扯,却有了种在撕扯自己的皮肤的感觉。

看来还是要动用符刀。

但符刀上有轮回之主的气息,在多子的神国拿出,必会引起波澜。他本就是窃入,要真被发现,后果可想而知。而且他有预感,人皮一去,这场神国之旅大概率就要结束了。

那道被私下里撬开的门缝,将会立刻关闭。

“再等等,”黎渐川脑海念头转动,“至少要等到这场圣子选拔结束……”

他忍耐着背后一被发现后更加鲜明的、虫爬蛇行般的诡异感觉,等待着选拔仪式的到来。

夜色越来越深。

火堆毕剥声与剪刀磨石声都在慢慢变小。

有人开始熬不住,坐到地面,俯趴在条凳上,昏昏欲睡。

庙内越来越安静,纸娃娃们和嬷嬷们跪坐到了一起,面朝主殿,低声诵念着好似有涎水黏连着的、含糊不清的经文。

睡着的孕者越来越多。

就连黎渐川都生出几分睡意,好像只一耷拉眼皮,便能立刻陷入一场放松的美梦。

他没有刻意撑着,也假作困倦,伏下了身体,但心神却更为警觉,死死提着,感知着四周。

忽然,一声痛叫响起。

黎渐川心头一跳,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小心地以手臂遮掩着,向声音传出处望去。

是一个和他同样月份很足,被安排在里圈距火堆最近处的孕者。

他一身绫罗绸缎,小少爷打扮,趴在条凳上,似是本在熟睡。此时他惊醒,发出猝然的叫声,却并不是因为羊水破了,而是他滚圆的肚子突然剧烈地蠕动了起来,就好像里头装了一大团迫切要破肚而出的蠕虫一般。

他满脸痛苦,捧着肚子摔倒在地,肚子上很快便有鲜血渗出,染透了他的衣裳。

“啊!好疼!”

“好疼……嬷嬷,嬷嬷!救我……救我,我要疼死了!我的肚子……流血了,这是怎么了……嬷嬷!”

他的惨叫声之大,几乎刺破夜空,可小广场上的其他孕者却好像聋了一般,仍沉睡着,不见醒转。

庙门外倒是有些躁动声响,可眨眼便消失了。

“别慌,是要生了。”

一名十胎嬷嬷笑着道。

她指挥纸娃娃们动起来,将那名孕者四肢全部按住,大敞着肚子,让其不要乱动,自己则拿着红剪刀过来,在那烧得滚沸的热水里一烫,冒着热气,便朝孕者的肚皮剪去。

黎渐川看得眼皮一颤,当即就要起身,可刚有动作,他自己的腹部便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他立刻低头,便见自己的肚皮也显出蠕动的痕迹,其内翻江倒海,痛得所有内脏都似被齿轮绞缠。

恍惚的感知里,好像真有无数双小手如蛇齿虫牙一样,从内向外撕扯着这层被撑得薄薄的、仿佛随时都要破裂的肚皮,血色渐渐洇出,带着撕裂与刀搅般的剧痛。

这根本不是正常生产!

黎渐川心头一紧,太阳穴突突狂跳。

“这位也要生了!”

一个纸娃娃突然指着黎渐川叫道。

“怎么不出声?”另一名十胎嬷嬷转身,持着红剪刀走来,温柔笑道,“这可是好事,端看你们二人谁先生下来,谁的孩子能得菩萨垂怜,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可要紧紧抓住才是……”

她一个眼色,纸娃娃们一涌而上,也要来按住黎渐川。

黎渐川借用的这个身份,当年被开肠破肚的剧痛袭击,八成是无法行动的,最后的结局应当与那位惨叫声越来越弱的小少爷类似。

黎渐川本以为自己会像之前的地窖与山路之事一样,不能反抗,只能以若即若离的奇异视角旁观。

可在纸娃娃们铺天盖地而来,十胎嬷嬷持红剪刀逼近,即将剪开他的肚皮时,他僵硬的身躯突然便恢复了自主。

束缚一解,黎渐川立即神色一震,熟练地压下生不如死的剧痛,当胸一脚踹飞了十胎嬷嬷。

十胎嬷嬷猝不及防,砸进墙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惨叫,便落地晕了过去。

“裴山!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