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非常厉害。”
“你们料到了潘多拉不会遵守规则,必定会在你们即将通关或刚刚通关时彻底疯狂,也料到了面对他们的疯狂,我一定会出现且出手。所以,你们料到了之后吗?”
“料到之后,我的出现与出手受限,无法帮助你们,而没有我,潘多拉一旦在破维通道碎裂前神降成功,一口吞掉一切,这种情况,你们要怎样处理?”
木偶的眼珠微微转动:“在引潘多拉失控,试图借他们降临的力量摧毁破维通道时,在明白他们不会任你们设套,必然要不顾一切地最后一搏时,你们一定想到了之后。”
“是什么?”
木偶持握着契约,好奇地询问。
宁准的意识忽地平静了下来。
他们一直都很清楚,清楚人类再如何挣扎、努力,谈判、交易,乃至付出无穷无尽的代价,放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眼中,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摇尾乞怜,不是吗?
如果一定要有什么奇迹——
宁准幽秘的眼颤动,望向维度交织的遥远处。
那里,虚幻的四维空间内,黎渐川的“核”寸寸碎裂,意识却如柔韧不曾折的蒲草,顽固地在风暴里扎根。
面对高维意识降临的滔天洪水,他死死拉着那一线属于人类的清明,不顾一切地激发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他在怒吼,在轰鸣,在爆炸,在争夺自我。
更远一点,冰雪覆盖的茫茫荒原上,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谢长生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凛,手掌化虚,探入了自己的精神深处。
沈晴离开前,送给他了一枚红叶。夹在书里时,它便仅仅只是一枚红叶。而当它被凝入精神体内时,便成了一把火焰,以精神意志为燃料,凝聚出五色稻最后残留的力量。
无边的暗夜,谢长生化作了火焰。
生于华夏,长于神农,五千年扎根于祭坛星空下的五色稻,此时才算终于燃尽。
“爆炸与火焰……”
“那么还有呢?”
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看到了。
那是一张又一张人类的脸孔。
它们在熊熊燃烧的战火里,悲伤地淌着血泪,不甘地发出嘶吼,它们在扭曲虚幻的愿望里,孤雁般迷茫地盘旋,杂草般无助地生长。
它们出现在此时此刻的冈仁波齐,与突袭的救世会拼死搏斗,枪炮与实验品气息疯狂,它们淹没在彼时彼刻的大都市里,或麻木或激情地面对着生活,偶尔抬头仰望,天空时晴时雨。
它们浮动在和平的时代里,也闪烁于痛苦的岁月中。
它们懦弱地哭泣,它们卑微地乞求,它们傲慢地大叫,它们贪婪地吞吃,它们愚蠢地自我毁灭,它们嫉妒地划分三六九等。
它们从远古走来,曾放弃过很多很多东西,也屈从于许多许多欲望。
它们从来都不完美,从来都不欠缺丑陋。
那么,如此丑陋、如此不完美的它们,究竟是依靠什么,在宇宙无限的空间与时间里,占据了这小小的一隅之地?
提线木偶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微微偏头,顺着宁准的视线望去。
那是地球。
那是现实世界。
魔盒游戏与它有着巨大且无规律的时间差,尽管最终之战极为漫长,到现实,也许不过是一两小时。
一两小时,可以改变什么?
Red拨出了急电,方既明敲响了警报,逆十字涌入冈仁波齐,白夜研究所打开一件又一件实验品的禁制——无数在最终之战开始的刹那便与魔盒游戏有所感应的玩家们,争分夺秒地行动着。
最终之战已经开始的讯息像疯长的触手,扩散向整个世界。
战斗机轰鸣,远航船发动,早有准备的队伍一支又一支,冲进距离最近的文明遗迹。
现实世界仿佛被一根又一根丝线织成了大网,牵动一发,凝聚全身。
魔盒气息释放,精神力量引动,曾经光明未来用来在文明遗迹激发地球超维能量的方法,早已被窥破,用在了此刻。没有谁能预知这场最终之战的结果,他们只能拼上一切。
地球埋藏亿万年的能量被撬动。
一座座文明遗迹剧烈震动,无形的能量波动疯狂逸散,冲天而起,从魔盒高远的视角望去,便如一盏又一盏冲破暗夜的巨大火炬骤然亮起,将这颗蔚蓝色的行星彻底点燃!
无数座城市,无数片乡野,所有或是安眠、或是忙碌的人类都在茫茫中忽感焦躁。
他们下意识地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它由无数的正确,无数的错误,无数或难或易的选择组成。
在这些正确与错误里,在这些难易的选择里,他们或许善,或许恶,或许从来也不够善,从来也不够恶。
面对过去,面对选择,面对救赎与惩罚,他们迷失过、绝望过、摇摆过,可最后呢?
是什么推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或青春正盛,或垂垂老矣?
是什么推着人类,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迎着末日的血雨,也敢同神明争上一争?
“所有生命都会死去,唯有意志之火,永恒不熄……”
“它不分维度高低,不分层次贵贱,不会因时空的改变而流逝,不会因宇宙的生灭而消散,只要生命存在,它便熊熊燃烧。”
“它是你永远都不明白,却会永远为之震撼的东西。”
“我是最后一个人类,却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人类意志的拥有者。”
遥望着那片世界,黑泽想起了贝塔。
“地球……苏醒了。”
提线木偶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