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扶风令(28)

作者: 覆弥 阅读记录

不是想为苍生挡灾么?你挡的是天洪,但我还能降下天旱。

谢以令心里压抑着一股火,焚得他百骨痛绝。他低头垂眸,觉得愧疚极了,以逃避的姿态,不愿也不敢去感受南宫赐的存在。

是他太过狂妄,误以为自己能违抗天道,到头来,不过是让珍视之人受到伤害,无端分离数十载。

原来天命在天,生死才由己。

可是……南宫赐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提起这些?又为什么会想到用墉城来试探自己?

莫非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心了?

此刻的谢以令脑中一片混乱,被天道戏耍的火气冲昏了他的思路,因此什么结论也没得出。

不甘与愤恨在屋外的虫鸣渐静中阵阵退去,谢以令冷静下来,弃了自重生后“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心中有了决定。

无论因何重生,因谁重生,都算是天道欠他的,他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南宫赐。

幸好,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谢以令抚着早已睡熟过去的阿四,静静地空望着木门,逐渐有了睡意。

夜籁俱寂,一时间声响全无,屋内其余人熟睡的呼吸声竟也听不见。半睡半醒间,谢以令觉得似有一阵不温不凉的风擦过他的左脸,紧接着便是左手处,感到一阵潮意。

寒气浸骨,他忍不住抖了抖。可实际上,他分毫未动。

有什么东西站在了他的左旁。谢以令此时脑中一片清醒,身体却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右边就是南宫赐。

想到这儿,谢以令心中突如其来地放松了几分,只要这东西动手,以南宫赐的功力,不可能察觉不到。

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藤蔓植物在瞬间生长,他心中不免好奇。

待那东西垂到他头上,在他脸上扫过几阵后,谢以令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是人的头发。

额上的冷汗在这种僵持下顺着眉眼往下滴,划过下颚时泛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许只有半个时辰,谢以令陡然从一股失重感中惊醒过来。

“师——”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下意识抬起左手去抓南宫赐,一句话才冒出一个字,那只手便在半路被南宫赐捉住。

“怎么了?”南宫赐迎着仅剩的烛光偏头去看他,却见谢以令满头冷汗,脸色如纸,握住的手也是冰冷一片。

“有、有东西在屋里!”顾不得之前两人间微妙的尴尬,谢以令急促地喘息,对南宫赐说道。

顾桓之在谢以令叫的第一声时也醒了过来,他伸手半抱住还在睡觉的阿四,身子往他们那儿凑了凑,眉头紧皱道:“谢师兄,你没事吧?”

谢以令摇了摇头:“并无大碍,只是心里恶心,那东西的头发一直折磨我。”

南宫赐眼神暗了暗:“能避开检咒,估计有点本事。”

话音落下,他递过去一方手帕,轻声对满头冷汗的谢以令道:“擦擦吧。”

谢以令接过手帕擦干净了额头的汗,小声道:“谢谢师尊。”

南宫赐只轻轻摇了摇头。

几人当即收拾了东西出门,顾桓之道:“今夜怕是只能夜宿林野了。”

谢以令提着阿四,朝四下看了看,唯天与山与林之间有深浅颜色之差。

他转过身,看向南宫赐:“师尊,连你都察觉不了,会不会是什么极其邪恶厉害的东西?”

南宫赐道:“‘检’并非万能,这屋子附近草木葱郁,并不像有邪气聚集的样子,应当不是。”

不是邪物,莫非是修炼的精物?谢以令心里猜测,回想起那发丝扫过脸颊的感觉,又起了些膈应。

南宫赐继续说:“虽然‘检’可探邪怨,但不可探哀思。那东西恐是生前心有所哀所思,却不生怨念,徘徊原地,不愿离去。”

“嚓”一声,阿四摊开两手,左右掌心各有一团火,他眨了眨两只黑白分明的眼,问道:“那要去找找看吗?”

谢以令瞪着眼,看着他手心两团火苗,直惊讶道:“阿四,你还会这种法术呢?”

阿四一晃脑袋,颇有些神气道:“那当然了,我会的可多了!”

三人借着阿四手中的火光在附近寻找,拨开密密丛生的杂草,往屋后走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东西。

那是三座极简陋的坟。

说是坟,不如说是三座黄土丘。许是经风历雨,三座土丘已被打得七零八落,不分你我,只勉强能看出几道深浅不一的轮廓。丘上白骨凌乱,野草横生。

南宫赐执手画咒,只见白光化烟,寥寥几缕钻入了坟中。不多时,每座坟头前都站了一个“人”。

一位是白头驼背的老翁,一位是苍颜白发的老妪,最后一人则是位花信年华的女子。

那三“人”一见他们,顿时吓得浑身哆嗦,恨不能立即跪下道:“几位仙长饶命,我们生前虽非大善之人,却也从作恶,死后更未泯灭良性祸乱他人,还请仙君饶了我们吧!”

谢以令问道:“先前是你们在屋内?”

那位女子一听,慌忙解释道:“此事与我公公婆婆无关,我并未存心吓仙君,打扰了仙君休息,还望恕罪!”

谢以令摆摆手,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她及腰的乌发,问道:“你为何突然进屋?”

女子也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忽然不受控,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让一时失了神智。等我清醒过来,便已经站在仙君身旁了。”

谢以令当然猜得出大概是因为凝丹丸,但还是疑惑地看向南宫赐,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