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令(69)
墨无俦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手中的荷包微微变形。
不同于思无眠的又惊又喜,墨无俦神态僵硬, 往后退了半步,语气生硬, 偏头想走:“我还有事, 先行告辞了。”
“诶!”思无眠赶紧拦住他, “墨公子,等等!你我好容易重逢,怎么这么急着走?”
见墨无俦停下脚步,思无眠不觉带了些笑意道:“不如我们好好聚聚?我请客!”
“不必了。”墨无俦眉头一皱, “没什么好聚的。”
思无眠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里清楚,一旦开口, 必会戳到他人心中的伤痛。
不如索性抛却那些,只谈些往年交情。
“墨公子,单我们两个一聚, 不带其他人,行不行?”
日渐西沉, 群鸟皆散。只余远处山尖一点余光, 斜斜落在孤凤楼窗边的桌上。
思无眠看一眼茶杯里细碎的光,拿起来轻晃两下,然后看向面前的墨无俦。
二人早已用过饭,让店小二撤了饭菜, 上了一壶茶来。
“墨公子以前,来鬼城这家孤凤楼吃过饭吗?”思无眠喝了口香茶问道。
墨无俦想了想,垂睫轻声道:“没有。”
思无眠闻言一笑道:“那我可算请对地方了,这孤凤楼坐落山腰,可见西落的余阳,举杯对余阳,回首见故人,岂不快哉?”
墨无俦沉默地看他一眼,半晌,那双搁了筷子就没动过的右手,缓缓伸向早已被思无眠斟满茶水的茶杯。
思无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颇为上道地将自己的杯子伸过去,与墨无俦在半道上清脆一碰。
“我敬你!”思无眠扬眉冲他一笑道,一仰头喝完了杯中的茶。
这一敬,便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像是为了不让两人之间这般相顾无言,墨无俦舔了舔唇,尝试开口问:“南归,禁酒?”
“不禁啊。”思无眠下意识回答,过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我不常喝罢了,况且我身有重务,喝醉恐误事。”
见墨无俦眼中隐有探究,思无眠索性告诉他道:“我本跟随扶风道长一起历练,结果玥公子感应到灵器的气息,派我前来鬼城一看。”
对面的墨无俦猛一抬头,漆黑得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眼眸紧盯着思无眠,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些玩笑的踪迹。
可思无眠一脸认真道:“所以我就先行到了鬼城,打算去不定世拜访,看一眼灵器是否安好。”
墨无俦有些艰难地开口:“可知,是何灵器?”
思无眠摇了摇头道:“这我倒不知道。”
世间皆知的灵器,全六都唯有两件。
一是墨城水墨仙庄的灵器边灵,二是原属于朔城沧灵都,后交接给鬼城不定世保管的灵器引钺。
南宫玥既感应到灵器,大抵是不会错的。若不是引钺因何缘由离开了鬼城,便是自墨城覆灭就没了踪迹的边灵再现。
外面已经完全没了残阳的余光,思无眠付了钱,打算就在这家酒楼歇脚。
“墨公子,”他神色很是认真,“我看得出,你也很关心灵器,不如随我一起,前去不定世拜访?”
墨无俦眉头微皱,带着几分抗拒:“思公子一人足矣,何必带着我。”
“那可不一样。”思无眠抓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墨公子,或许你不知道,这些年各家族从未放弃过寻找你。当初因为没找到你的……尸骨,所以我们都觉得你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大家知道你还在,定然会十分高兴的!墨公子,你就跟我一道去看看吧,也算是了结众多仙门,这些年的一桩心事。”
墨无俦听完,眼神有些茫然,思虑片刻后,很快变得清明。
“我,”他犹豫了几瞬,还是答应道,“我跟你去。”
思无眠订下两间面对着的房,叫店小二去准备了一套新衣裳给墨无俦。
墨无俦拿着衣服进门前,思无眠对他道:“墨公子,好眠。”
墨无俦点点头,关上了门。
第二天思无眠醒来,主动去敲了墨无俦的房门。门开后,他看见一位年轻男子。头发高束,银冠端正。面容雅俊,右眼被一只黑色皮质眼罩覆盖,却并不显邪魅怪异,反而有股凛然正气。
他穿着一身绣有精美暗纹的水蓝色锦袍,腰封挂着荷包。站立时如临风玉树,坚不可摧。
思无眠面上闪过惊艳,傻愣愣地问了一句:“墨公子?”
墨无俦神色仍十分淡然,可眼中含着明显的笑意:“是我。你不必与我如此生分,既相遇,则有缘,以后叫我无俦便可。”
只一夜过去,他似乎心境大变。
思无眠笑着点头,道:“无愁无眠,真是极相衬的名字。无俦兄,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遇事你尽管告诉我。我思无眠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
他拉着墨无俦出了酒楼,两人朝着不定世走去。
这两日,柳微缘白天下山救治百姓,晚上回沧灵都调养。
南宫玥在阴尸来临前,已将墨临渊带到沧灵都的静室看守,跟沈掌门每天探讨该如何将被炼化的“阴尸”转为“常人”。
谢以令夜里曾与南宫赐来静室,偷摸着看墨蔺渊的情况,却发现静室外早已站着一人。
那天夜晚,柳微缘在静室门口站了不知几个时辰,还是没有进去看一眼。
两天时间,朔城内受伤的百姓终于一个也不剩。于是这天,一众人齐聚沧灵都大厅。
沈万孤率先开口:“扶风道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南宫赐面色不变,道:“我们答应协助顾三公子缉拿雁展,不过他现在与温良辰勾结,降服并非易事。另外在平安镇,我们发现,他们还在暗中协助花解雨,残害无辜生灵,罪恶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