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恩(100)CP
门豁然打开,来喜的脖子伸得老长,却仍听话地守在数丈之外,脸上的焦虑在看到他出门后一下扫了个干净,
“你可算出来了。”来喜凑上来,忍不住又朝屋里张望,“没听见摔杯子啊,你给钱了?”
“给什么钱?”谢暄一怔,忽然想起来自己进去前那句讨债的,食指绕在钱袋的吊绳上勾起,眼中薄翳扫尽,莹亮地泛起笑来,“还倒给我了这么多银子。”
说着,在来喜震惊又崇拜的眼神里在钱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小把铜钱塞他手里,“今天少爷我心情好,多赏你几个。”
踏出清潭茶社的瞬间,谢暄被蓦然罩在脸上的阳光曜得睁不开眼,这熔了金般的夕阳淌的到处都是,看起来是仿佛滚烫,挨上却是沁心的凉爽。
深吸一口秋后傍晚的风,干燥,还泛着微微的土腥气,那姗姗来迟的畅快终于通了心窍。
“来喜,你们虞县就没什么可玩的吗?”
“所有可吃可玩的都在这条街上了,不瞒你说,整个雍京下辖的各县,就属咱们最穷,就连说书的唱曲儿的都不爱来,挣不来赏钱。”
谢暄本就随便听听,闻言立刻站住,眼睛恨不得瞪出来,“你们这里若穷成这样,那他一间房要二两银子,一壶茶敢要四两!?”
来喜嘿嘿一笑,“那掌柜大约见你那债主面生有钱,坐地起价罢了。”说着,他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兰公子你,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讨回了四两银子,反正是债主,你也不必心疼。”
怎么能不心疼?若省下来现在可都是他的。
谢暄心知肚明,他们这种小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来喜是不肯得罪掌柜才闷不吭声,心痛不已地刚叨叨了两句,身边恰有人赶车路过,随着一阵骨碌碌的动静,黄土随风荡起,几乎蒙了视线,谢暄呛得捂紧了口鼻,更是气恼,瓮瓮道,“你们这儿的路连砖都不铺,脏死了……”
谢暄嫌弃地直皱眉,侧身就顺着两座房子的间隙朝外走去,那边都是屋后,紧挨着随河,堤岸边上铺的些石板,人迹罕至,总还算干净些。
来喜看出他意图,暗暗撇了撇嘴,也没出声阻止,随他一起走到了河边。
这里不止干净,也忽然静了许多。
夕阳浅金的光从身后笼罩而来,谢暄极目眺去,无尽的天那头淡蓝掺着淡紫,暮色正薄。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天看起来似乎比楚都高出许多,云也稀薄,就连这随河都与椿河大为不同,水急浪涌,颇有破山之势。
嗯?想到这里谢暄忽然愣住,那晚放灯处离这儿应当不远,记得当时河灯虽摇晃,却还算稳,怎么今日的水突然就大了。
“来喜。”谢暄刚想问,却见来喜皱着眉眯着眼,死死盯着远处的河面,
“咦,什么东西漂下来了?”
谢暄朝来喜冲着的方向看去,眼前还恍恍地冒着河面波光的余韵,隐约就看到一个黑黑白白的东西顺流而下。
“什么啊……”谢暄用力眨了眨眼,忽然那团东西自己扑腾了两下,他骤然大惊,失声喊道,
“快,快救人!那是个人!”
第77章
住在附近的人都是自小在随河里翻腾着长大的,谢暄这一声高喊,街上的,屋里的,都立刻抄起竹竿和渔网朝河边奔来。
谢暄帮不上忙,心里焦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紧盯着那几个救人的壮汉配合默契,把上游冲下来的人牢牢拦进网里,才算松口气,揩了揩手心冒出的汗。
“你们可真厉害。”谢暄由衷地敬佩道。
“你是外乡人吧?”其中一名壮汉边拉网边笑,神情甚是骄傲,“咱们可都是在随河的浪里滚大的,就说这哥几个,谁没救过十个八个的。”
说话间人已经被拉了上来,浑身湿透了不说,大约是浪打的,衣服没了,就只剩条裤子还在,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这个男人从渔网里弄出来,他吐出几口水,意识虽不清,但好歹还有呼吸。
“哎呀。”其中一个低头查看的人忽然惊叫道,“他肚子上有道口子!”
原本还七嘴八舌的人群忽然就没了声,几个救人的面面相觑,眼神霎时间飘忽起来,片刻沉默之后,还是那个方才和谢暄搭话的大汉站了出来,含含糊糊道,
“小兄弟,人给你从水里救上来,就放这儿了,我们就走了啊。”
“哎?”谢暄还一脸懵地立着,来喜忙将大汉拦住,焦急道,“这人我们也不认识,放这儿算谁的。”
“是你们喊的救人,当然算你的。”
“我们也是路过!”
这争论间,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众人都慌忙离去,救人的几个拿着各自的东西说走就走,来喜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拦不住。
“怎么了这是?”谢暄实在没弄懂,只好问来喜。
来喜愁眉苦脸地瞥了眼躺在地上的人,没好气儿地说,“这个人身上有伤,他们怕担上了要花钱看病,就硬推给咱们了。”
从水里救人是一回事,可这身上有伤谁知道要花多少钱医治,万一再弄个半死不活,又归谁养活?
谁都不愿沾上这麻烦事,理所应当的把人推给他们,谁让他们是第一个喊救人的。
“兰公子。”来喜拽着谢暄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这事儿跟咱也没关系,要不咱们也……”
走这个字谁也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只盼谢暄能听懂,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话音还未落,谢暄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已走近蹲下,歪着脑袋想查看男人的状况,可手在他上方僵着,想碰,又忍不住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