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恩(22)CP
“你昨晚冒雨来我这儿拿白磷,我就觉得不踏实,结果下午就听说了大理寺着火的事。”是萧九渊的声音,“我原以为你定是被扣在了大理寺,却没想到已回了家。”
“皇上下了口谕,此事不予追究。”
萧九渊诧异地一声低呼,继而闷闷笑道,“是你家那位做的吧。”
屋里突然静了下,谢暄霎时间屏住了呼吸,将耳朵贴上了窗棂。
然而寂静之后,却听到傅行简道,“不提此事了,子羡,你查得如何?”
什,什么叫不提此事!就连萧九渊都知道其中凶险,除了他没人能办得成,想来定然是不想在情人面前提起他。
“江由父亲犯下重罪连累他入了贱籍,从平昌郡被贩卖至楚都,原本该是官府发卖,却不知中间有什么勾当,在上个月初三从鄢桥坊被卖出。”萧九渊顿了顿道,“但买家并不是葳蕤阁。”
蓦然听到江由的名字,谢暄精神一振,屏息凝神。
“不是葳蕤阁?”
“是同兴坊的一间药铺。”萧九渊道,“我怕打草惊蛇,尚未去那间药铺调查,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略卖人是鄢桥坊的老蜧。”
“先不要动老蜧。”傅行简语气肃然,“火烧案被压下,应该已经惊动了背后之人。”
“压下去不是好事吗?”萧九渊不解,“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把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查了,才能知道证据从葳蕤阁到大理寺被烧是完完整整的,哪怕他们再疑,也不能确定那东西被……”屋里杯盏轻响,傅行简似乎是喝了口茶,声音再起时带着些许疲惫,“被他动过。”
“他们是谁,你有线索吗?”
“没有。”又是一阵沉默,“我将事情闹大就是要让他们不得不动,动了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我虽信你有本事做得天衣无缝,但这也太冒险了。”
……
他们的声音愈发低下去,谢暄把耳朵凑到缝隙上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听不出个所以然。
这种帘窥壁听之事谢暄也是头回做,心里如擂鼓一般跳得厉害,猫着腰一直走出了静心堂丈余外才在荣德不解的搀扶下直起腰来。
人虽走出来了,可心还留在里头,琢磨着萧九渊方才的那些话。
同兴坊的药铺,还有什么鄢桥坊的老历,是一个姓历的人吗?
“荣德,你知道鄢桥坊吗?”
“殿下怎么突然提那地方。”
“那地方怎么了?”谢暄听荣德语气有些古怪,更起了兴趣,干脆停下了脚步,“是在楚都吗,怎么本王从未听过。”
“那儿可是楚都最腌臜的地方,以殿下的尊贵,自然是没听过。”
“你要这么说,本王就偏要听听。”
荣德嘴上虽不屑,眼里却冒着兴奋的光,低声道,“殿下知道数十年前的那场囤粮之祸吧。”
那还是先皇时的一场大乱,因官府欺上瞒下,勾结粮商并以官兵镇压强行低价收粮,又在大灾之后囤积不发,高价售卖,从受灾最为严重的平野县开始暴动不断,最后几乎波及了大半幅疆土。
谢暄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听说当年乱民已经攻进楚都皇宫,大门都快被火烧透了,危难之际还是他的外祖父以文官之身带兵镇压下来,保住了皇城的安危,最后被封为高宁候,也才有了他母亲周继后。
“动乱虽被镇压,可总会有漏网之鱼,当初检举一个乱党可得二两白银,这些乱民哪敢回原籍,最后渐渐逗留在鄢桥坊做起了黑买卖,日子久了那里什么样的腌臜人都有,一般平民也不敢轻易靠近。”
“你知道的倒多。”谢暄随口一说,荣德抿抿嘴道,
“奴婢们也是好奇,有时会闲来会聊上几句,您别看奴婢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他们这些内侍平日里俸禄有限,外财全靠主子赏赐,可这些赏赐多是宫里的东西,普通的铺子谁敢收,大都也都是通过鄢桥坊偷偷变现的。
“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吃酒时听到的。”谢暄敷衍着,心里倒是起了个念头。
同兴坊他是知道的,那里的药铺医馆加起来最少十几家,萧九渊没提名字自然是不好找,可鄢桥坊的老历,这地方名字听得明明白白,若从他那里打探应该不难。
傅行简这个人,该小心的时候胆大包天,这有名有姓该查的时候又怕了,拖延下去定是夜长梦多。
谢暄想得愈发入迷,步伐缓缓,时不时就停下来发呆,荣德看他出神就没打扰,提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着。
忽然身后门响,萧九渊寒暄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谢猛然回过神来,站进了院中一棵合欢树的下,人还没反应过来,脚就抬了,没进了树影之中。
“吹了蜡烛。”谢暄轻轻踢了荣德一脚,“快。”
“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姜茶趁热喝完,今晚上睡一觉明天也就好了。”
萧九渊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大,可院里太静听得甚是清晰。谢暄一愣,傅行简病了吗?刚才指责他的时候可是中气十足,怎么到萧九渊面前偏就柔弱起来了。
傅行简闻言只是颔首,接过内侍手中的灯笼道,“我来送萧公子出门,你们就不用跟了。”
萧九渊似乎低低说了句什么,暖黄的光线晃动间,谢暄清晰地看到傅行简的嘴角微微上翘,心头忽然像是被拧了一把,别过脸去,平下胸口涌起的一阵酸痛。
“意深。”
萧九渊刻意压低的声音蓦然在不远处响起,谢暄一震,忙往树后又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