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104)
她站起身,忽而问道:“殿下今夜可要去主屋睡?方便伺候。”
李长晔摇了摇头,“孤歇在这儿便好。”
他身上有伤,与她一道睡,定会令她有所顾忌,夜里反睡不踏实,且他也不想让她劳心劳神地伺候他。
裴芸闻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臣妾便先回去了,殿下早些歇下。”
她福身退出西厢,视线转而落在了那灯火通明的主屋。
太子回来,那头定然不会没有听见,之所以不出来,大抵是太过突然,在忙着梳妆打扮呢。
她行至院中,就见常禄端着汤药而来,在她面前站定,“娘娘,这药,要不您……”
裴芸明白常禄意思,却没有接,只眼神瞥向主屋,示意道:“让她送去给太子吧。”
常禄怔了一怔,“娘娘,这……”
他本以为他家娘娘留下那女子,还刻意不暴露身份,就是为了等太子殿下回来,好生处置那不长眼的张铖至。
不想他家娘娘竟真打算让那女子伺候太子殿下。
常禄还欲再说什么,裴芸已然头也不回地带着书砚回了东厢。
主屋的门紧接着开了,常禄眼见那女子锦衣华服,粉妆玉琢而出,扫他一眼,问:“爷回来了?”
不待常禄回答,那女子夺过托盘,便往西厢款款而去。
屋内,李长晔隐约听得隔扇门被推开的声响,再听来人极轻的脚步声,便以为是裴芸去而复返。
他未转头去看,只心下暖融,晓得定是裴氏放心不下自己。
有什么被搁落在桌案上,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净白如瓷的柔荑出现在他眼前,似欲从背后环抱住他。
然在看清那双手及嗅到那股子脂粉气的一刻,李长晔眸光陡露锐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身后之人。
蝶儿重重跌倒在地,不想这位爷竟如此粗暴,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她忍着疼委屈地看去,便见那长相俊秀的爷在看清她容颜的一刻微怔了一下,旋即剑眉紧蹙。
“你是谁?是如何进来的!”
听着这沉冷如冰的嗓音,还有那一身令人胆寒的威仪,蝶儿猛然打了个颤,本想好勾引的招数,是一个都使不出来了。
“奴……奴家……是张知府送来伺候爷的……”
又是张铖至!
李长晔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可沉默片刻,像是思及什么,又问道:“你,是何时来的?”
蝶儿跪在地上,不敢再直视面前人的眼睛,周身抖得跟筛笠一般,只颤颤巍巍答:“好……已有好几日了……”
李长晔面色骤变。
常禄站在院中,听得里头的动静,就知他家殿下定是大发雷霆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见李长晔疾步出了西厢,冷冷扫他一眼,径直向主屋而去。
常禄忙跟在后头。
主屋内还有几个蝶儿带来的婢女,见着李长晔,皆是一脸茫然。
李长晔同样看这几人眼生,只他心下焦急,并未太过留意,直到环视一圈,发现并未寻到他要寻的人,且这屋内无论是气息还是摆放的物件竟都通通没了她的痕迹。
常禄自然知道他家殿下在寻谁,他硬着头皮出声提醒。
“爷,夫人她……而今住在东厢呢……”
李长晔的目光倏然朝那灯火幽幽的东厢看去。
他立在原地,任夜风拂飞他的衣摆。
少顷,屋内忽而响起一声冷笑。
所以,她说的让他来主屋方便伺候,居然是方便让旁人伺候他。
她竟如此坦然地说出那话,且还大度地将主屋拱手让人。
李长晔掩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其上青筋迸起。
有些他不愿意却不得不去面对的事实,就这般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就像此时因着他动作过大,右肩那复又撕裂开,露出淋淋血肉的伤口。
若说上一回,是因着皇祖母逼迫,但这回呢,并不曾有人逼迫于她。
裴氏是自愿的……
还是说,也许她从来都是自愿的……
第49章 他的妻子不在意他
东厢那头,书砚不情不愿跟着裴芸进来,打一闭了门就忍不住开始念叨。
“娘娘,旁的女子巴不得夫君不纳妾呢,你怎还上赶着给殿下送人,而且,你看那姑娘,这几日可嚣张了,往后真要得宠入了东宫,还不得爬到您头上来。”
裴芸笑看她一眼,“好了,早些睡下吧。”
书砚撅着嘴,闻言只得上前替裴芸收拾床铺。
然才收拾到一半,赫然听见外头动静,书砚刷地一下站起身,做贼似的贴在门上,旋即一脸幸灾乐祸道:“娘娘,您听,是不是吵起来了,是吵起来了吧,那叫蝶儿的莫不是被我们殿下给赶出来了。”
这般热闹书砚怎能不看,这几天她依着主子吩咐忍气吞声,可实在太憋屈了。
她尝试着将门拉开一个小缝,然正欲探出头去看,却见一只大掌伸进来,直接将门扇给推开了。
“殿下!”
听得书砚惊慌的一声,裴芸抬眸看去,太子面沉如水,已然阔步而入。
见得这般情况,书砚忙极有眼色地退出去,将门闭好。
裴芸瞥向太子已被鲜血洇湿一片的左肩,秀眉微蹙,“殿下,您的伤……”
她伸手欲去触碰太子伤处,却被一下攥住了手腕。
见他似有不虞,裴芸想了想,莞尔一笑,柔声问:“可是那蝶儿姑娘伺候地不好,她大抵是头一回伺候人,难免笨手笨脚的,殿下莫要动气。”
李长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努力平静道:“孤不是说过,孤身边唯你一人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