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68)
那时也是因着兄长,裴芸尝到了被人阿谀奉承的滋味,便道她正有此意,想给她兄长寻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此言一出,那些个贵妇人就争先恐后向她推选自家还未出阁的姑娘。
她本想从中好生挑选,可不想待她兄长凯旋,她当时说的话却反让自己成了笑柄。
故而这回,裴芸却是道:“有我母亲在,此事还真轮不到我操心,且娶妻这事,重在我兄长钟意,家世倒是其次,毕竟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才好长久地过日子。”
她这一席话算是彻底绝了那些个贵妇人的心思,见谋算不成,众人只得强笑着连连称是。
太子是在四月中旬回来的,他回来的第三日,裴栩安便带着大军抵达了京城。
庆贞帝命太子前往德胜门迎接,而裴芸则与母亲、妹妹一道,等在了镇国公府门口。
庆贞帝念裴栩安多年未与家人相见,便特许他先回国公府小聚半个时辰,再进宫面圣。
打裴栩安即将回京的消息传来,周氏就因激动几乎夜夜难眠,虽平素有书信来往,可毕竟她已有十余年未曾亲眼见过她这儿子了。
大军凯旋,万人空巷,德胜门那厢喧天的欢呼嘈杂声似都能传到国公府这头。
周氏伸长脖子,等得望眼欲穿,直到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提起一颗心,眼看两匹骏马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其中一人她自然认识,是太子,至于另一人,周氏眯起眼辨认了片刻,眼眶一热,眼前骤然模糊起来。
那人勒马停在国公府门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快步行至她跟前跪下。
“母亲,儿子回来了。”
周氏几欲哭出声,一把将裴栩安拉了起来,“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她握着裴栩安的手,仔细打量着,他这儿子十六岁便代父戍边,而今已二十有七,全然褪去了她印象中的少年气,身姿挺拔壮硕,因常年风吹日晒皮肤也有些黝黑,成了如他父亲一般沉毅稳重、独当一面的男儿。
裴芸在后头站了片刻,方才上前唤了声“兄长”,裴栩安越过周氏看来,“你是……楉楉?”
他的这声“楉楉”令不远处的太子微一蹙眉。
“是我。”裴芸强忍着泪意,使自己努力平静道,“当年与兄长分开时,我不过十二岁,亏得兄长还能认出我。”
“哪能不认得的。”裴栩安抬手,下意识想像从前一般摸她的脑袋,但突然想起他曾捧在手心疼爱的妹妹已是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又讪讪将手收了回来,“毕竟我们楉楉还是这般漂亮。”
裴芸笑了,却险些让眼泪落下来,她这兄长自然不知道,这一模一样的话,她已是第二遍听。
前世她与他分开了两次,只是第二次,她的兄长再没了归期。
裴芸折首瞥向后头,打趣道:“前几日,也不知是谁,说见着兄长定是要同他好生撒一番娇的,而今怎的不说话了。”
裴薇闻言,这才垂着脑袋,赧赧地踱出来,平日里最是闹腾的小姑娘这会子却也变得拘谨,她行至裴栩安跟前,小声唤道:“兄长……”
“嬿嬿?”
裴栩安久久看着裴薇,似觉不可思议,当年不过四岁,还时常被他背在肩上哄睡的小妹,而今竟已快到了出嫁的年纪。
裴家二房裴嗣原及裴芊一直默默站在后头,先头裴老夫人和王氏的事,裴芸已然用信告知了裴栩安,这会子,裴嗣原心下忐忑,也不知这位大侄儿还认不认他们一家。
不安间,裴嗣原忽见裴栩安折身看来,旋即恭敬地冲他施了一礼,“侄儿见过二叔。”
纵然不曾打过照面,也未有人介绍,但单凭裴嗣原那张肖似他父亲的面容,裴栩安便猜出此人身份。
他又看向裴芊,“想来这就是芊儿妹妹吧。”
裴芊福了福身,“芊儿见过长兄。”
这厢都互相叙旧见过,既得陛下宽容,还有时间,周氏便想让裴栩安先进去小坐一会儿,再同太子一道进宫面圣。
见周氏似想请太子进府,裴栩安却是拉住她,迟疑片刻道:“母亲,儿子有一人欲介绍于您。”
“是何人啊?”周氏纳罕道。
裴栩安看向身后跟着的小厮,那小厮会意,疾步往不远处一棵垂柳而去,那底下停着一辆马车。
侍从隔着窗子对着车上人道了几句,不多时,车帘被掀开,先行下车的侍女将车内另一人扶了下来。
那女子行止端庄,缓步至众人跟前,一一施礼:“绩县县令之女江澜清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见过裴夫人。”
面对这个容貌清丽,若幽兰般淡雅的女子,周氏等人可谓惊讶茫然,而裴芸却是神色自若。
她知道,这便是她前世的长嫂。
亦是令裴芸打心底佩服的女子。
因得在她兄长死后,她诞下遗腹子,用那般单薄的身子,独自撑起了整个镇国公府。
第32章 这青竹香囊一开始就不是绣给他的
“这位是……”
周氏看向裴栩安,心下隐有所觉,虽多年未见,可周氏也知她亲手教养长大的儿子是个有担当之人,绝不会不明不白,随意带个姑娘回来。
果然,裴栩安坦坦荡荡道:“母亲,这是儿子心仪的女子,此番一道带回京城,是想恳请母亲做主,为我们二人完婚。”
周氏微微蹙眉,这么多年,她不是没为裴栩安的婚事担忧过,毕竟她夫君膝下只这一个儿子,替国公府延续香火的事儿就指着他了。
虽说这下总算有了着落,可方才这姑娘自报家门时,分明说她是县令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