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枫能清楚地感应到周围人对他的眼神变友善了。
因为现在没有人会不相信白沐的话,也再没有人会误会白沐。
可这样的场景却是白沐自己付出了格外惨烈的代价才得到的。
曾经的白沐没有人为他说话过。
穆枫呆怔地看着此刻帮他说话的白沐,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白沐在帮曾经那个深受误会的自己说话。
真正救了白沐的,始终只有白沐自己。
没有人救白沐。
穆枫感受着周围人越来越友善的目光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他身上的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他不配。
曾经的他,截然相反地,没有帮白沐澄清过任何误会。
可分明——他是那时所有人里面唯一能帮白沐说话的人!
心脏好像在被无数细细密密的小虫子啃咬着,穆枫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什么在凌迟着他的心脏。
“穆枫,我已经放过我了。”
“你也放过你自己吧。”
白沐对穆枫其实没有特别严重的敌意。虽然原主和他多次都是因穆枫受伤的,但到底穆枫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原主,穆枫甚至也从来没有起过相应的心思。
穆枫在剧情中无知无觉地间接伤害原主,他现在通过故意将仙灵花算计到穆枫头上,将同样无知无觉的穆枫拉入这个泥沼,一直利用穆枫,让包括穆枫在内的所有人罪孽都加重就已经足够了。
白沐不准备再对穆枫多做什么,顺其自然就好,不管穆枫是什么下场,或继续挣扎或重获新生都和他无关了。
白沐眼眸微微垂下,雪白的肤上落下一点阴影。
最主要的还是——
白父白母。
思及此,白沐的视线在他储物戒中的逆生珠上停留一瞬。
白沐并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他不再将眼神递给穆枫,收回目光,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穆枫怔怔地看着白沐的背影,他听着白沐话语里以后两人再无瓜葛的潜台词,心里一痛,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可穆枫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忽然清楚意识到,太晚了。
如果他在小世界就试图抓住白沐的话,就不发生今日的事了。可之前的他没有,他总是将白沐推向别人。
他最开始的时候将白沐推向巫衍,在后面遇到白越后,又帮白越挡伤,将白沐再次推向白越。
他以为巫衍和白越都会待白沐极好,会比他带给白沐的更好,但事实上,白沐却被他们伤得遍体鳞伤。
如果他一开始就试图抓住白沐,不将白沐推向任何人的话,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可是——
太晚了。
穆枫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神情中流露出痛苦。
“太晚了啊……”穆枫明明是轻声喃喃着,但他就是好像为此耗尽了所有气力。
穆枫看着越来越远,快要彻底看不见的白沐,觉得眼前的世界也在变得越来越灰暗。
穆枫再度变得浑浑噩噩起来,直到父母眼睛亮起地看着他,才慢了很多拍地意识到又发生了些什么。
那求了许久都没得到的灵药,在刚刚被白家给他们了。
——因为白沐刚刚的态度。
可看着重新焕发神采,眼神中满是亮光希冀的父母,穆枫却摇了摇头。
即便他知道他这样的行为会让一直为他殚心竭虑的父母心脏再度支离破碎,可穆枫还是在一片不解中拒绝了。
他不想再让自己影响到白沐了。
即便——
穆枫扯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可能他本就影响不到此刻修炼无情道的白沐。
“可是——”他之前有愧于心太多次。
穆枫看着泪流满面,甚至已经恨铁不成钢到忍不住出手捶打他的父母,轻声道,“这次我想无愧于心。”
哪怕——
穆枫感受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道心。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他没办法放下那些过去。
白沐能放过过去的自己,但亲眼目睹一切的他不能。
穆枫顶着周围人不解他这副反应,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的眼神,以及他们最终再度回归的对白沐的淡淡仰慕,口腔喉咙乃至心脏尽是苦涩。
这些人不知道他和白沐有着怎样的瓜葛,不清楚白沐曾经的过去,自然也不知晓曾经的白沐是什么样的。
他们仰慕于现在的白沐,却不知道曾经的白沐也很好。
穆枫浑浑噩噩地抚摸着自己不断泛着酸胀的心脏。
总要有一个人去纪念那个始终眉眼弯弯的少年。
来证明现在的白沐很好,但过去的白沐——
同样很好。
也总要有沉浸于过去的一个人足够痛苦足够绝望,以证明——
白沐的破茧成蝶值得永久歌颂。
*
白年带着白沐在白家穿行的时候,遇到了不少白家人,他们看向白沐的眼神中尽是好奇的打量。
“……白沐。”白越很快就出现在了白沐面前,他嘴唇颤颤巍巍的,似乎很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越像是刻意休整过自己的仪态,他的模样和精神要比穆枫好很多。
白沐的视线甚至没有在白越堪称触目惊心的一头白发上停留片刻,只是有些地客气开口,“白越道友。”
虽然对白沐的这个称呼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但白越听着这完全疏远的称呼,还是如坠冰窟,他僵了很久后才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快去修炼吧。”白年并不想白越和白沐多见面,白越和白沐之前闹得并不愉快,白家人都担心白沐见白越见多了后,会对整个白家都产生更浓重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