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里[青梅竹马](147)
不知被哪一个字眼刺痛,季繁情绪波动更大,第一次动手揪了他的脸:“你说谁是疯子!”
季南吃痛,下意识扯掉她的手,甩开:“季繁!”
“季南!”见季繁被推得后倒,陈硕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她的腰,也怒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南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干什么?我TM吃饱了撑的,摊上这么个没良心的好妹妹。”
季繁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脑中本就混沌,偏他又往上再浇一把火,于是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谁要当你妹妹啊!你以为我很想吗?要不是外婆一门心思想看膝下儿孙承欢,你觉得我会搭理你吗?”
话落,季南一愣。
“你认真的?”他有些失神。
季繁从陈硕怀里挣扎出来:“对!认真的!”
她完全丧失理智:“季南,我应该早就跟你说过,与其在我这耗时间,不如多去巴结巴结姜宸,说不定我爸他还能高看你们家一眼!”
果然,唯独亲近的人才会熟知彼此的软肋。她不留余地朝他心口捅刀子——
当众点破季家是靠攀附上位。
“好、好、好。”
连续的三声叹,一声比一声重,一字比一字沉,季南忽然就觉得没什么所谓了。
他垂首平息了眸中深沉的风暴,嗓音哑得出奇:“季繁,你够有种。”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深深凝了一眼季繁身边的人,没再说什么,走了。
走到一半,他又回头。
“陈硕。”
陈硕嘴巴动了动。
“以后少tm喊我哥。”
“……”
一场闹剧结束。
等季南离开之后。大概过了很久,季繁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鼻酸,心里某处像是撕开了一道裂口般地,流滚出淋淋鲜血。她痛得说不出话,热泪哽在喉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拼凑出。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她只是感觉到疼,生生的疼。
仿佛要把整个人都撕裂开一样。
那股钻心的痛意让她在迷糊中短暂清醒。
她突然转身,朝季南背影的方向,跑出门。
“岁岁!”顾不得和谢久辞理论,陈硕忙跟着追了上去。
-
季繁一路跑到大马路中央。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很快又随风而去,有人摇窗大骂:“想死是不是!”
脑袋中隐约有个声音在叫嚣。
季繁停下来,手不受控地抬起,扶上侧额。
鸣笛声此起彼伏。
引燃了她此刻灵魂深处的自毁倾向。
要不就这样吧。
死了吧。
这个糟糕的世界,你难道还有什么留恋的吗?
季繁死死地捂住头,不想去听,可那声音却如有蛊惑,不管不顾地引导着她按要求去做。
就是现在。
面前的车子,撞上去。
pretty girl.
你将不会再拥有烦恼。
夜黑如墨,钩月高悬。风吹树动,枯叶沙沙。
她站在霓虹四溢的街头,走投无路。
忽而,一阵凌冽的风从耳边擦过,她被人扯进一个有力的怀抱当中。
“季繁。”
有人唤她的名字,分明字字说得咬牙切齿,语调却抖得溃不成军:“你不要我了吗?”
陈硕看得真切。
她方才就站在他眼前,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潮,同他四目对望,眼里失去万物的颜色,只剩茫茫空寂。
就在那一刹那——
他想,他大概读懂了她的决绝。
可他想不明白。
她为何能够毫无留恋。
即使面对着他。
哪怕直视着他。
也可以做到如此毅然决然。
你、不要……我了。
季繁艰难地去思考这五个字的意思。
陈硕紧紧抱着她,一手扶上她的后脑,一手扣住她的腰身,将她的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后俯身埋首在她脖颈,用唇瓣轻碰她颈间的皮肤。
“……别不要我,行么?”
没一会儿,泪水便决堤,打湿了她肩窝处的衣衫。
那潮意本不大,可惜经风一吹,就晕开成大片的暗团。
浓重的自我厌恶在心中翻滚,季繁只能木讷地感受到凉,无力给予他任何回应。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哭什么。
被人抛弃这么难受吗?
慢慢习惯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哭。
哭了……
难道就会有用么?
可能是因为天越来越黑,又或者,是由于风越来越大,她竟然渐渐睁不开眼睛。
迷蒙中,周围仿若有大雾四起弥漫。
“啪嗒——”
不知哪里传来水滴的声响。
季繁眼睫一颤。
细密的雨水随即接踵而至。砸进她麻木不仁的瞳,而后汇成豆大的水珠,往下坠。
她迟疑伸手,回抱上他后背,轻声道:“石页,你猜到了吧……”
感触到那人的身形明显一僵,她再也撑不住地嚎啕崩溃:“我……好像好不了了。”
雨势趋大,不远处的车流慢散,四周所有一切都在被模糊化。
她的世界回归荒芜。
季繁大口喘着气,可窒息感依旧萦绕不散,她涕不成声:“我得了很糟糕很严重的病。”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病,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她手揪着他的挡风外套,五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上面还挂着泥泞湿漉的水:“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会变成什么可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