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里[青梅竹马](32)
“对……”
话音停在第一个字音。鼻腔萦绕不散的柠檬皂香,仿佛在明目张胆地提醒她来人的身份。
季繁眼皮一颤。
这混蛋是疯了吗?难道不怕被门外那群狂热粉丝们扒皮吃了?
可她转念又一想,陈硕这个名号似乎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正脸,故而就算他此刻明晃晃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估计大概率也不会有人能将两者联系到一处。
毕竟,除去明星光环的加持,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而已。
但不可否认,他的的确确,比寻常男大帅了那么一丢丢。
季繁也没抬眸,就这么盯着脚下神游。
直到黑漆长筒皮靴抵上她运动鞋的白边,一层厚大阴影覆下,她才堪堪反应过来置身何处。
“你很紧张。”陈硕轻笑,用的是肯定语气。
季繁不明白他从何得出的结论。
偏巧他说得是事实,因为她确实有些担心等会的汇报演出。
跟学分什么的没关系,季繁本来就得参加活动弥补时长,这场汇演说白了,就是还祝霜一个面子。
——谁让陈石页非她不可呢。
季繁一向对自己有着清晰认知,特别是乐感方面。
那更是糟糕得没眼瞧,压根没遗传到季女士的半点优良血统,跟姜宸和季南简直是没得比,也难怪她自幼不讨母亲喜欢。
想到这儿,季繁不禁自嘲一笑。
“嗯。”她极低地应了声,抬眼看他:“要不等会儿你还是自己上吧,我怕影响到你。”
陈硕垂眼睨着她,闲散挑了下眉:“怎么,想临阵反悔?”
“……没有。”
“噢。”陈硕笑:“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要后悔药尝尝呢。”
他俯身靠近,接上她逃避的眼神,不咸不淡地道:“可惜,过了那村没那店,就算你现在哭着求我,也没有了。”
“……”季繁关注点偏移:“那,我不哭是不是就能有?”
陈硕气乐了,反问她:“你觉得呢?”
“好吧。”季繁无所谓地耸肩,“反正丢的不是我的人。”
陈硕声线凉凉:“骂谁呢?”
季繁觉得他莫名其妙:“我就是在陈述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已,哪儿骂人了?”
陈硕:“你再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呢?”
“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不对。”
季繁忘记原话,凭借仅存的记忆努力回想,觉得表达的意思是一样,应该没错啊。
她眨巴两下眼睛看他,再细细琢磨一番,恍然。
“反正丢的是我的人?”
陈硕终于满意:“嗯。”
“……”季繁无语极了,暗道陈硕这厮可真够小气的,果然一句不好都不让别人说。
她撇了撇嘴角。
瞧她吃瘪,陈硕看上去还挺愉悦。
他低低笑起来,笑够了后,才安抚道:“放心,你的人不会丢,你也不会。”
“相信我,嗯?”
也许是当下的阳光太过晃眼,季繁不由自主地看呆。
七魂被攫走六魄。
喧嚣一片中,她只听见了自己快要溢出胸腔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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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表演的流程很简单。
集体奏唱国歌后,接着便是军官和校级领导们共同端立于高台之上检阅队伍。
其他老师分站在高台两边,看台塑料椅更是座无虚席,挤满了高年级的学长学姐。
欢呼的热浪涌动,整齐划一的号子响彻天际,是独属于青春的磅礴朝气。
分列式的专场呈现各具特色,其中最值一提的,便是今年特别加映的,以男女同学现场混唱作引领,根据不同表演内容选歌陪衬。
照计划,陈硕这一组被安排在整场压轴的位置。
两人就站在塑胶跑道侧面的小篮球场入口处等待报幕,期间,陈硕被工作人员喊走几分钟。
赶巧前面温宁刚退场回来,手中还提着粉红公主泡泡公主裙的蓬松裙摆,路过季繁身旁时,刻意顿了下。
看了看她身上毫无辨识的迷彩军服,温宁蔑视道:“我说有些人呐,就算抢了个好搭档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的不起眼。”
“你说你,来前也不知道打扮一下?万一给我们大明星跌份儿了,可怎么办?”
季繁懒得跟她废话。
环顾一圈,温宁没瞥见陈硕人影,愈发肆无忌惮:“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
季繁被她烦得不行,忍无可忍道:“你说的又不是人话,我当然听不懂。”
温宁噎了下,旋即脸上表情变得异常精彩,大抵没预料到季繁会反唇相讥,她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怼回去。
村里老人都知道。
吵架讲究一个快、准、狠。
蛮不讲理是必要条件,章法有没有反而不是那么重要,彼此闹上头了,主要拼得就是一个气势。
一旦错过时机,就难免会落入下乘困境。
如今温宁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连番因季繁而受挫的不爽汇聚涌上心头,她气得狠,又说她不过,委实憋屈。
“季繁,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说着,她就要上手推搡。
谁料扬起的手还没碰到面前人的衣角,就被人猛地从后面擒住了腕骨。
温宁慌张转身,就见陈硕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许是即将要登台,少年脱去了迷彩的外套夹克,身上只着一件无袖的纯黑背衫,臂膀流畅的肌肉线条不加掩饰地暴露在空气里,皮肤白得透光,隐约还能瞧见几根暴起的青筋。他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长,此时用了力,骨节更显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