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228)
当时荆棘在一片热闹中默默流泪,是因为她真的被那热气蒙了眼睛,还是她想起来了自己痛苦的遭遇?
明月看着周知意的眼睛对着她道:“我好疼。”
她在这片大雪里遭受到突如其来的雪崩,明月捂着心口,对着周知意崩溃流泪道:“我好疼——”
她伸出手来想要拿自己的手机,可是翻遍全身也没有找到手机的影子,明月惊慌失措,慌忙之间,她拉着周知意的手对着她道:“知意,去天玑楼找顾老师来这里,我可能得了急性炎症,快——”
周知意试图背着她走,可是明月此刻没有任何站起来的力气。
明月苍白着脸,牙关不停打颤,她推着周知意向外,对着周知意用尽全力道:“快去找顾老师 ,快去拿我的手机给舅舅打电话——”
她似乎忍不住这巨大的折磨,在这片痛苦中留下来最后的遗言,明月哭着道:
“知意,为什么周阔还不回来啊?”
窗外的寒风吹的凌厉,明月捂住自己的眼睛,推着周知意离开——她原生家庭复杂,万万不能参与进来这件事,况且她与荆棘那么要好,又怎么能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荆棘不想,明月也不舍得毁掉她的天真纯粹。
周知意流着眼泪匆匆往外跑,大雪在西琅下的纷扬,她一个没留神摔在了雪地里。
天旋地转。
周知意手掌上刮出来无数的伤口,她在这血色伤口里回想起来明月的话,脑袋里突然反应过来了明月所有的弦外之音。
她不是一个粗心的人。
她还是想明白了。
铺天盖地的雪花往她身上飞来,周知意咬着牙站起来,抹掉眼泪奔去天玑楼。
她好疼。
原来刚刚明月这么痛苦。
她怎么这么蠢,她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明月的话?
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荆棘的反常?
比起来这些,更让周知意痛苦的事情是,为什么她们现在才反应过来。
周知意奔走在荒原,在这风雪交加的长路中艰难呼吸。
徐立言在漫天的风雪中来接,他看见周知意再次摔倒在路上的那一瞬间,不顾这大雪,丢了伞去扶她。
周知意在徐立言怀里失声痛哭。
明月在周知意离开后第一时间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伸手捡起那只蝴蝶,把它珍而重之的放在洗手台上。
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女厕,明月在这寂静中,流着泪上前去推开女厕的门。
眼泪如珠下坠,明月脑海里回荡着巨大的声音。
她知道,明成蹊和许静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会允许她继续留在西琅,如果她此刻插手,她就要离开这里。
明月心想,如果她做了,她就要离开周阔。
她注定要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前因后果,哪怕是死,她都不能告诉别人一句话。
她也不会说的。
这件事情一定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然后,随着她进去坟墓里,消散在时间的长河中。
她要沉默的离开西琅,此后的人生中,她和周阔可能再也没有交集,这一辈子都碰不到他,而周阔毫不知情,或许还会怪她,怨她。
他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可明月非但不能陪着他,还要在这个时候不告而别。
这无疑是往周阔心口上继续插刀,她一定会失去周阔的。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生中失去周阔。
她的人生中也不能失去周阔。
周阔现在需要她,她不能这样做,她不能对周阔这么残忍。
如果她做了,她就要和西琅的所有人告别。
可是如果她不做——
明月的手僵在原地,她听见了隔壁传来的压抑哭声,荆棘在这件狭小无光的厕所里不断绝望。
可是她如果不这样做,荆棘的人生就毁了。
荆棘会一辈子处在阴影之中,午夜梦回辗转难眠,她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痛苦。
荆棘绝对不能成为下一个房思琪。
她现在有机会被人拯救,她现在有机会去逃离。
明月的眼泪汹涌的流,她直起腰来,看着面前的空荡,毫不犹豫的去推下一个门。
她再次听见荆棘无助的哭声,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明月随着声音,来到了最后一扇门。
前面的所有门,她都已经推开了,唯独最后的这扇门上落了锁。
明月站在这扇门前心想,她不能失去周阔。
可这一次,面前的人是荆棘。
要怎么选
她要怎么做
这一瞬间,她仿若灵魂出鞘,有人在半空中对着她道:“明月,你不能不做。”
“可是那样,我此生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周阔了,我答应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我不想和他分开。”
这一瞬间,有人问她:“荆棘和周阔,哪一个更重要?”
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对着她道:“明月啊,你不能不做。她是你在西琅一中最好的朋友。”
那个声音对着她重复道:“因为她是你在西琅一中最好的朋友。”
就在这一瞬间,明月突然想起来那个平平无奇的清晨,那是演讲比赛之前的早读,她和周知意在一起背诵《哈姆雷特》。
那话,是怎么说来着?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这一秒钟,她的声音跨越时空而来,出现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周阔。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