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信号(24)
而且他们对付自己的手段就那么几招,饿肚子,打一顿,一点心意也没有。
顾军的威胁还不如路边疯狗的叫嚣。
顾北一个眼神都不再递给对方,他转身拧开卫生间的门,宽阔的脊背将里头的场景挡个严实。
门一打开,蒸腾的热气夹杂着沐浴露的味道扑面袭来,顾北低头对上荆梨充满担忧的大眼睛。
她身上套着他那件旧衣服,领口歪歪扭扭,布料被身上的水沁出斑驳的湿痕,发丝也在不停滴水,一看就是匆匆洗完都没用毛巾好好擦干净。
不会是听到门口的动静才这么着急出来的吧。
顾北叹了口气,手臂越过她拿起凳子上的毛巾,接着半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搂紧我。”
荆梨盯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侧脸,眼神呆怔,感觉有股热意从耳根往脸上蔓延,她听话地搂住他的脖颈,下一瞬,她被整个抱了起来,少年有力坚实的手臂将她牢牢托住。
荆梨思绪凝滞,脸埋在少年的颈窝,被他单手抱着走出卫生间,微凉的空气侵袭她的后背,但她并不觉得冷,因为此时此刻,十足的安全感将她紧紧包裹其中,这种安全感比妈妈给予的要陌生,她暂时说不清楚这两者的区别,只知道自己已经依赖上这种感觉了。
在荆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不远处顾军黏腻炙热的目光,她下意识觉得害怕,又将脸往顾北脖颈间缩了缩。
顾北一手拄着拐,一手抱着她的腿,慢慢朝房间走去,察觉到女孩的小动作,他压低嗓音沉沉道:“别看他。”
荆梨闻言立刻收回视线,抬头看他。
顾北垂眸扫她一眼,嘴角微弯:“看我可以。”
回到房间后,顾北把人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坐到一边:“闭眼。”
荆梨乖乖地闭上眼。
顾北展开毛巾搭在她的小脑袋上,动作轻柔地擦拭起来,从发尾到耳尖,再到脸上,他擦得认真又仔细,生怕她感冒了。
脏了两天的小花脸终于洗干净了,顾北这才好好看清楚眼前的女孩。
她五官精巧稚嫩,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眨起眼来扑闪扑闪的,非常可爱,眼睛大而圆,形状像杏核,眼仁很黑,眼尾微微上挑。
顾北兀地联想起自己以前喂过的一只流浪猫。
他笑了笑,对上荆梨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顾北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不由迟疑地摸了摸脸,问她:“我脸上沾东西了?”
荆梨认真地点点头。
顾北赶忙用手背抹了一把,什么都没有。
他正疑惑着,却听见荆梨慢半拍道:“沾了点帅气。”
“……”
时间停滞了半秒,顾北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刚刚……好像……被一个小屁孩……给撩了……
荆梨一本正经地解释:“妈妈说等我以后遇到帅哥了,就这么跟他聊天,她就有女婿了。”
顾北自从遭受“哥哥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的暴击之后,他对这小孩脑回路的清奇程度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但此时还是又被她的童言童语给震惊住了。
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是会笑出声的。
顾北扶正她的小脑袋,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妈妈一天到晚都在给你灌输些什么啊。”
荆梨瘪了瘪嘴:“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呀。”
顾北无奈摇摇头,起身将湿掉的毛巾挂在椅把上:“你知道女婿是什么意思嘛你,以后出门不准再跟别人乱说,容易被人误会。”
他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婿”这个词上,完全没意识到荆梨其实是在夸他帅。
“误会什么?”荆梨问。
顾北有点卡壳,想了想,说:“误会你喜欢他。”
荆梨不解,歪头凑到他跟前:“可是我确实喜欢哥哥呀。”
顾北被问
住了,他顿在原地,心道养孩子是真麻烦,像十万个为什么成精了,一个没回答好后面连珠炮一般不停轰炸。
他干脆直接放弃,催促她上床睡觉:“反正以后不准说了。”
荆梨开始混乱了。
怎么以前妈妈教她的东西,在小北哥哥这里都行不通了呢。
吃饭她可以先吃第一口。
洗澡她得自己洗。
连她夸别人是帅哥也不准。
七岁的荆梨在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小北哥哥只允许他自己是帅哥。
顾北帮女孩盖好被子,床头的旧风扇调到一档,关掉卧室大灯,自己则走到书桌前坐下,将小台灯点亮,翻开作业开始学习。
荆梨在一片昏暗中睁开眼,月光从小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似轻柔缥缈的银纱。
夜晚静悄悄的,她能听出来梧城的蝉鸣和滨宁的不同,因此,她也终于有了离家的实感,心口不自觉漫上一股名为惆怅迷茫的情绪。
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母亲的思念,这一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的眼眶打湿,荆梨用力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去寻顾北的身影。
只见少年坐在桌前,宽阔的背影挡住昏黄的灯光,似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边,朦胧又不真切。
荆梨那颗动荡不安的心瞬间落了回去,她也没那么想哭了。
忽然间,她突然找到了那两种安全感的区别。
妈妈给予的安全感像雨伞,只要妈妈在,她就可以不惧风雨,一直往前走。
而小北哥哥给予的安全感,则像北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