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177)
“行,我去。”葛辞恙话音未落,另一端柏萧鹤疾行而来,将甲胄外的披风包裹住人,眨眼间从林百毓马背上将秦祉揽进怀里,从这二人面前呼啸而过。
林百毓、葛辞恙:太快了点吧……
“柏浪昭?”颠簸之中,秦祉靠在坚硬冰冷的盔甲上,披风中的暖意驱走了些许因失血过多的寒冷和雨水的冰。
“嗯,我在。”柏萧鹤轻声应道,手臂收紧,稳稳地控在怀里,“闻人郎和你战了一夜,伤势不轻,徐军也因此元气大伤,他们必定退兵,不会久留,易县洛书教撤离,有人去接应,梌州牧这边司昀和葛辞恙也会负责断后收尾。”
他尽力将局势说给秦祉听,不让她浑浑噩噩地倒在他怀中。
“嗯……”秦祉若有若无地应和了一声,轻如薄羽,柏萧鹤手尖蹭着她的脸,说:“别睡,殿下。”
“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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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县一战结束后一月。
晋赭王府。
贾文勰手持汤药,将碗递给凌云:“张舒熬好派人来盯着的,说你前几日嫌苦偷偷倒进院中树下,很生气,说再不喝就不管了。”
“就是啊殿下。”凌云轻轻吹着,不赞同地跟着应和,“不吃药怎么会好的那么快啊。”
秦祉面色苍白,略带病气,斜躺着依靠在木榻,翻看着卷宗:“他倒是有意思,派人来劝和,说是得知洛书教所为,特来支援,结果不知闻人郎听信了谁的消息,以为本王和洛书教勾结,才冒然对我出手。”
“殿下,你别故意岔开话题!”凌云将汤勺送到秦祉嘴边,“我已经备好蜜饯了,不会很苦的。”
秦祉微微叹气:“你去告的密吧,倒药一事。”
凌云无辜地眨了眨眼:“是张医师问殿下有没有按时喝药,我只是犹豫了一下下,就被他发现啦。”
“故意的吧。”秦祉看她一眼,接过汤药一饮而下,苦涩的味道霎时间在口气爆开,苦的她蹙起眉来。
凌云笑了笑,将蜜饯递给秦祉:“是孟先哥交的,他说有些时候有些话用不上说的那么完整,沉默也能让别人明白你的意思,但话又不是自己说的,也不需要负什么责。”
虞仓寅都在教她什么啊……
“你修养这一个月,有个人一直想见你,但被拦下了,如今人留在晋赭没有走,你可要见见?”
秦祉表情痛苦的抿了抿唇,抬眼:“谁?”
贾文勰说:“沈度。”
如今晋赭局势暂停,直至秦祉伤势好转,柏萧鹤才带人离去,走前留下的一句话让他们其他人心下一凝。
声称最迟半年,秦祉只要想,就可以随时去沧州游玩。
“半年啊……”贾文勰幽幽道,“他打算用半年时间攻破沧州,以在下看来属实危险。”
“不过……殿下对他究竟什么态度?”司昀狐疑道,“他不能是为了什么殿下的支持,搏个名声啊,上位啊,才故意、引诱……殿下吧?”
“这谁会知道?”虞仓寅忍不住笑了,他手中抱着暖手炉,轻声说,“这人如今回了郁南,你如何求证?”
“求证什么?”秦祉从门外而入,凌云扶着她,将人缓缓带到主位,这人一出现,满堂语塞,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咳嗽声接二连三的。
“咳咳……殿下怎么来的这么快?”
“主公。”贾文勰颔首道,“我们随口聊了几句柏将军在沧州的事,虽然……但还是总觉得此人应当有所防备才是。”
秦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了笑:“我明白。”
几人顺着话从梌州聊至天下,谈笑间小厮前来禀报,沈度来了。
他仍然保持着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好像易县的任何风波都不曾波及此人,沈度缓缓行礼,声音不疾不t徐:“在下沈君琢,见过殿下。”
成固定开场了……
秦祉忍不住腹诽,而后正色道:“这位不是陈岁的人吗?如今她已经回了晋州,你却留在晋赭执意见本王,所谓何事?”
“在下不是陈岁之人。”沈度淡然自若,“在下只是想择主尽忠,仅此而已。”
“这么说来,你是放弃陈岁,想换人了?”
沈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易县之战,殿下可看清了局势?”
“梌州牧霍修与司空徐行、洛书教教主陈岁三方联合,皆为夺取晋赭而来……”
“一是陈岁,她要官仓、要城池、要替兄复仇,二是霍修,他要铲除异己、要统一梌州;三则是徐行,这人目的自然更不必多说。”秦祉说,“只是这三人也在互相防备,没人想把晋赭这块肥肉让出去。”
“所以狗咬狗一嘴毛,徐行、霍修出尔反尔,利用洛书教出兵后意图一网打尽,同时徐行也留了后手,张陏,大概就是为了趁机诛杀霍修准备的吧?”
“殿下聪明。”沈度眯眼笑着,继续听。
“还想听什么?”秦祉冷眼看他,“想听本王议……你吗?”
“以军师身份引陈岁攻下易县,再将人劝走,只为给霍修、闻人郎一个出兵的机会,然后再特意放给我消息,沈度,你又在做什么?”
直白。
将一切抛开来的直白。
沈度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兴奋的意味,无波澜的双眸倒映着秦祉的身影:“我在……择主、尽忠。”
此等乱世,无破局之解,他觉得这天下之大,无人能够感同身受的了解,易县城门关闭那一刻,他的心情。
那道迎着风,迎着头顶烈日,踏着万千骸骨,朝着迷雾奔驰,将百姓护在身后,浴血奋战至最后一秒的身影,每一分、每一秒,都足以波动他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