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249)
“晋州分七郡,以沄江上下相隔,南北贫富差距显赫, 北边徐港是出海经商的必经之路,因此格外繁荣,而南边山多水少,自战乱以来,多为流民聚集,这也是洛书教能在此招揽众多信徒的原因。”
“疫病时伤亡惨重,还能有那么多人呢?”凌云诧异道。
周烁声也跟着凑过来问:“什么疫病?”这人甚至因为兰干离得远,连听都没听过。
“这也……不知道?”雒溪下意识反问,但尾音一拐,听着跟故意怼人似的,周烁声狐疑的眯起眸,“什么意思,你讽刺本将军呢?”
“没有。”反驳的很快。
“有吧,你这态度分明就是……”
沈度面无表情的提高了声音,强行拉回了正题:“……但也正式因此。”
“洛书教日益壮大,如今不仅占据南部,更是连攻四郡,晋州牧被洛书教逼着向北撤离,因着忧思过度,途中便因病去世,彻底给了陈岁可乘之机。”
“不公平啊。”韩晟撑着下颚,语调散漫的随口感慨,“怎么只有当初的梌州牧跟个跳蚤似的到处蹦跶。”
“大概是因为梌州人杰地灵吧。”秦祉相当自然的接道。
韩晟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双冷眸忽地如和煦春风:“哈哈殿下,有点太明显了,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秦祉睨他一眼,回手怼怼柏萧鹤,“威胁”道:“你以为呢?”
后者低笑一声,毫不犹豫的颔首。
“耍赖了吧,他自然同你是一伙的。”韩晟冷哼两声,转头一指,“你瞧,殿下,崔颉妙点头了!”
崔颉妙一顿:“?”
柳昭试图收回自己的认知,这群人到底哪里正经了啊!
又来了……
沈度习以为常的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继续道:“哦对了,你那位医师不是得了太守府印,就是洛书教眼下盘踞的地盘,环琅西面,槐丘郡。”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故意等着什么,秦祉问: “槐丘原本的太守呢?”
“疫病时就撑不下去,洛书教稍微有了动作,他就连忙将这烫手山芋丢给张舒,人跑了。”沈度满意道,“不过也是有点用处的,至少张舒和沈宓因此在晋州百姓间风评不错,连带着殿下的名声都好些。”
“这是晋州。”他点了点舆图,而后继续道,“其次便是洛书教,教主陈岁是蜀州域陵陈氏的女公子,与域陵太守陈为同父同母,虽离家多年但关系甚好,若要出手,陈徽未必会坐视不理,因此蜀州不得不防。”
沈度说着,抬眼看向秦祉,秦祉抿了抿唇,说:“陈氏家主有意连同周令,且并不关心陈岁生死,倒是不必担忧,但是这个陈徽……的确有可能与徐行联手,自潭州而下,要么攻晋赭,要么支援晋州。”
“贾文勰、虞仓寅、韩阁留守晋赭,需另派一队兵马走沄江断了曲沣的水路。”沈度抬手一指,点在槐丘北面的曲沣郡道,“陈岁虽有才能,但洛书教教众大多出身平民百姓,善战者不多,凡胜者皆以人数取胜,若是谋略得当,拿下晋州并非难事。”
“洛书教主要盘踞在哪?”柏萧鹤突然出声。
“苏怀靠近沛水一带。”沈度说,“晋赭严防死守,又有贾文勰等人坐镇,不太好攻,所以陈岁决定自槐丘转攻环琅。”
柳昭沉默了,话里话外的点她呢吧。
柏萧鹤垂眸打量着舆图思忖着,秦祉看他:“怎么说,可有想法了?”
柏萧鹤抬眸一笑,二人同时开口:“高梧县。”
高梧县,坐落于环琅与槐丘正中,秦祉与柏萧鹤不谋而合,同时产生了“声东击西”的想法,意图佯攻高梧,引洛书教支援后,绕后苏怀直捣黄龙。
燕安二十七年冬,在秦祉封为梌州牧同年,梌州与晋州,正式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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梌州大军严阵以待,除去坐镇晋赭的几人,韩晟走沄江水路一路向西,直抵曲沣郡,崔颉妙与凌云留守环琅,由雒溪率一路兵马西攻高梧县,与此同时,翼安太守葛向北派兵马南下,切断沛水。
一时之间,晋州可谓一触即发。
而消息辗转传至陈岁耳中之前,域陵陈氏早已派人赶至她身边,是陈徽麾下郡尉,陈氏族子陈安。
“堂……”陈安刚欲喊人,被陈岁瞥了一眼后立即改口,“教主,陈太守命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是帮忙的,还是劝阻的?”陈岁趺坐着,清丽的面容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不想我对梌州出手,对吗?”
陈安表情僵了下,旋即笑了两声:“堂哥他只是担心你,毕竟怎么说梌州兵马雄厚,洛书教大多又只是平民百姓,纵使晋州有些势力加入了,但真要打也是困难重重,你又何必……”
“陈安。”陈岁神色幽冷,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若无话可说,便滚回域陵去复命,告诉陈徽,有我陈岁一日,此战便绝不止息。”
说实话,陈安的确不懂,在他看来,陈岁这一番作为无异于自找死路,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若是旁人他便是连半个不字都懒得说,可偏生此人是他堂姐,是陈徽的亲妹妹,陈徽下了令,他就不得不管。
只是陈安当然不可能理解,就像他也不曾理解,这天下许多人都不曾理解她陈岁为了难民不惜冒着死罪的风险私开粮仓是一样的。
洛书教从始至终,为的都是给乱世中的百姓一隅安稳之地,但晋州自疫病后,死伤无数,而今到了冬日,粮食、棉花样样稀缺,根本难以存活,如果一味守在晋州,与等死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