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275)

“你若放我离开，我一定还会杀回来。”郇稻低笑两声，透过覆面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

秦祉笑了，语气平平：“好可怕啊，但自楚湛死后，这是你的第四次行动，本王很好奇，还要多少次，你才能有进展呢？”

“你也配提他？”

“真忠心啊。”秦祉说，“只是人不是本王杀的，本王如何不能提？”

“但是因你而死。”郇稻揉着手腕站稳，声音阴郁病态，“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特别善良，楚湛当初给了我一口饭吃，人死了，不能白死不是？”

秦祉听着，半响轻笑一声：“真是条好狗。”而后手一挥，人被丢出了朔昭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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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旦一过，晋赭重回忙碌，各地情报汇聚，整个中原局势焕然一新，周和率兵马与蜀州徐行余部互争，用时一年，拿下蜀州。

与此同时，各地均有动作，周令北上收复杳州，秦祉南下，交、肃二州不战而归。

都邑传来通牒，徐行官至丞相，改燕安年号为建康，至此，建康一年，以徐行、秦祉、周令、周和、柏萧鹤为首的五大势力各自盘踞一方。

建康一年，夏。

“殿下。”王府议事厅，于勤一身官服，拜礼见过秦祉，一别八年，周正的面容比之以往填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自他身后，莲花纹空青长衫的男人也略微颔首，拜道：“郇翊见过殿下，听闻这段时间族弟多次潜入王府行刺，翊实在寝食难安，只可惜族弟自少年起便甚少听从长辈，十分叛逆，因此此番得知于大夫前来沧州，翊特来向殿下请罪。”

郇翊，曾在周和手下谋生做官，后襄州木湘郡失守，被徐氏攻破，郇翊被俘，投靠徐行。

“虚礼就免了。”秦祉等人一一行礼后，才缓缓开口，“二位如今在都邑当差，如何会到本王这里？”

“当今天下十三州，以蜀最为鼎盛繁华，而今周令又拿下杳州，北面尽数被周氏所占，虽周令与周和二人并不和睦，可总归也属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于勤再拜道，“一旦此二人联手，威胁甚大，殿下不会不知。”

“联手抗周一事实乃迫在眉睫，因此徐丞相有意，特命在下前往与您共议此事。”

“蜀州有三大姓坐镇，他周和乃五世三公的嫡子，生性倨傲，纵使如今得襄、蜀二州，但世家利益照顾不周，这位置他未必做的长久。”

秦祉慢条斯理道：“即便不管，内斗便足以将人拉下戏台，届时周令究竟是会帮衬他这个亲弟弟，还是借势攻打都尚未可知，本王如何与你联手，算不得明智之举。”

“话虽如此，但凡事不可一概而论......”于勤一边思索，语速放缓，“丞相允诺殿下，此番联手必不会让殿下白白相助......”

直至天际红日即将落入山林，于勤这才将剩余的茶一口喝尽：“既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殿下，请。”

“于大夫，请。”

然而于勤起身，郇翊却始终未动，见于勤目光看来，他垂眸道：“我与殿下还有族弟的事要谈，还请于大夫先行去谒舍修整。”

“郇稻一事无论如何皆与你郇氏无关，本王如此说，你可还有话？”

郇翊闻言轻怔，睫羽微微颤动，笑唇抿了抿，似乎并不高兴：“怎会，殿下不愿与翊多言，翊纵使有千万句也只当是无话可说。”

“只是还请容翊多说一句，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周和与我共事多年，他的为人我了如指掌，可殿下同样也了解周令，此人当年虽有意吞并襄州，却始终不愿兄弟反目，何况周邧从中调和。”郇翊垂眸，一味盯着秦祉衣摆的繁复花纹，“周令不会杀周和，至少在其他势力并未平息下，他不会。”

“而一旦周氏联手，北面那就是五州联合！”他猛地抬起头，“殿下，北方地势广袤，兵善骑射，一旦开战攻势甚猛，而于勤所言之中，有一条情报绝对无误。”

“沧州的柏萧鹤与周令，确为联手了。”

他声音带着些许激动，说出口的话听进t秦祉耳中，后者眸色幽深，并未表态，但郇翊却精准的自她不甚明显的表情变化中捕获到一种情绪。

她不信。

因为什么？

“翊知晓殿下曾与柏萧鹤不止一次联手，可这乱世之中没有长久安定的关系......”

秦祉忽然道：“像你一样？”

郇翊一顿：“什么？”

“我？”郇翊眉眼微蹙，如染上雾气，似有忧愁，却转瞬即逝，他轻咬着字，忽地笑出声来，“哈哈哈...殿下，您又何必讥讽与我。”

“翊虽与周和自幼一同长大，可他那种身份的人，眼里哪会在意我这种小人物，只是家族荣辱背负在身，翊不得不站队。”他轻喟一声，“木湘郡失守前，翊曾派人传信周和，可此人却并未派人相救，任由郡内百姓被徐氏的大军屠杀。”

“翊实在不愿再为此人做事，又要保全我手下将士，因而只得投奔徐行，我又有何错？”

“可翊自投奔徐行以来，夜不能寐，只要阖眼满脑子都是当初木湘郡的惨败，战死的兄弟在我面前哭诉，指责我为何要降？又为何不早降？”

郇翊眼眶泛红，偏头缓了须臾，这才稳下声音，继续道：“翊虽曾年少气盛，与殿下曾有过不算美好的回忆，可殿下仁爱，想必早已……”

秦祉撑着脸颊，似笑非笑的任郇翊去说，那副神情让对方不由得收了剩余的话，见人没了声，秦祉这才缓缓开口：“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