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303)
楚芃神色似乎动了,但目光却越过几人,投向更远的方向,虽贵为天子,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凄凉:“你们以为t,为何派你们来的人,不敢自己出面来见朕。”
“什么?”
“你们又以为,这皇宫之中层层守卫,如何会让你们轻易见到朕,同朕商量对策?”楚芃缓缓抬起头,朝着正门外的院子看去,“被人利用还不知,愚昧无知……都退下吧。”
只是这几人还能不能活着踏出这宫殿,就未可知了。
只是好歹他清楚的是,摄政王并非一手遮天,这江南之中,大有人不满她的做法。
……
“人都处理干净了?”
朔昭阁内的一四方池水,蜿蜒自回廊连接阁外的护城河,池边韩晟高冠束发,一身玄衣,无声的处理着剑上污垢,赤红的血色顺剑身滴落至池水,溅起层层波澜,引得鱼儿争相抢食,又一拥而散。
韩晟提剑起身,长身玉立,他偏头道:“当然,只是许久不干死士的活,感觉手都有些生疏了。”
“那你卸了官职,继续当你的死士朝生暮死去。”关和扶着廊柱笑了半天,“不过你要是清理干净了,同我一起去王府吧,我这边得到了一条情报。”
韩晟狐疑的眯起眸,试探道:“情报你尽管与阁主说就是了,什么叫同我一起?”
“哎呀,搭个伴嘛!”
韩晟半推半就的跟着关和去了王府,只是这边才迈入一只脚,就听见书房内的争执声,险些没把屋顶冲飞。
周烁声一掌拍在木案:“要我说就应该现在出兵,不然你还要等什么,等人家日益强壮后过来打咱们啊?”
“嘿我说你可真是,我说要等那么久了?我的意思是让你暂且先缓缓,没看见江南现在也不安分呢,前脚兵力刚入沄江,后脚朝堂就有人造反的话,算谁的?”管乔差点翻个白眼,对着周烁声一顿输出。
“那你说要等多久,江北没有周氏制衡,徐行不出三年就能彻底统一,就剩周令那个儿子管个屁的用啊。”
郭岑思忖着开口:“但周令手下兵马百姓不是跟随他一同逃往杳州了吗,坚持个一时半会儿大抵不成问题,何况还有沈勤贾陆那几人辅佐,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别、别吵了,殿下自有…定夺。”雒溪声音在这场景下显得微乎其微。
臧琢百无聊赖的撑着下颚,神色恹恹的听着嘈杂声,然后微微低头,巧妙躲过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茶,长叹一声。
“是不是有些无聊了?”崔应忱换了个姿势,歪头看戏,“左右是现在打还是晚点打的事都能吵成这幅样子,瞧瞧…”
他抬手接住了不知是谁扔过来的一块玉佩,绕在手中转了一圈,眼眸流转,看着就憋了一肚子坏水。
臧琢下意识离远了半寸:“你要做什么?”
“场面不够大,我去添点柴火。”崔应忱笑眯眯道,“诸位,只争时间早晚未免太过无趣,在下倒是还有一个提议,干脆镇守江南,天下一分为二,我燕国与其昌国划江而治,放弃一统天下的大业,如何?”
下一刻,屋顶要炸了。
等秦祉自后门绕过屏风,只看见了满眼的一片狼藉。
“啊…又开始了。”关和已经见怪不怪,两下避开了主战场,绕过金柱行至秦祉身侧,“阁主,有新情报。”
另一端,韩晟刚刚洗好的长剑直冲人群而去,众人几乎同时收手,周烁声腾空飞踢,剑尖徒然调转方向,正中金柱。
“诸位,先别打了,这么有精力干脆连休沐日也一起奉献出来吧?”
说的什么话!
一瞬间,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纷纷打理着衣冠首饰,找回了自己的席位。
韩晟低笑两声,抱拳说:“殿下,我等奉命行动,旗开得胜,江南的确有世族按耐不住,有意再度颠覆皇权。”
“啧。”崔应忱冷哼一声,“没完没了了。”
“而更令人棘手的是…”关和继续说道,“我从都邑城得到情报,张陏从西州归来,带了镇西将军郑砚的项上人头。”
“此外,还有一件事。”关和声音轻缓,却掷地有声,“秦赜公子传信朔昭阁了。”
“额!”韩晟倒吸一口凉气,万分震惊的看向关和侧脸,这就是你说的搭个伴?
他抬眼看向主位,秦祉没什么反应,可那目光之中,分明仅有关和一人,再无其他……如果不算与关和并排的他的话。
大脑“嗡”的一声,似乎有些耳鸣。
秦祉闭了闭眼,缓声问:“信,在何处?”
关和自衣襟中递出信纸:“我找人核实比对了秦公子的字迹,确认是出自同一人所为。”
秦祉手有些抖,微乎其微、不易察觉,她从关和手上接过信纸,那一瞬间时间似乎被拉的格外漫长,她甚至不确定,如果这封信是别人模仿他的字迹写出来的呢?如果是特意为了乱她阵脚,有意趁虚而入呢?
这封信会写什么?
又会不会以几句话逆转天下之局势?
在眼下这个关头,她真的要在此刻去看这封信,让它影响自己的判断吗?
秦祉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乱了,在这短短两秒时间,她竟胡思乱想至此。
面前一张张各执一词、等待她裁决的面孔此刻都在看着她,秦祉深吸一口气,缓缓将信纸打开,其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
“没死。”
秦祉:“……”
你大爷的秦赜之!
“……呵。”着金色长袍的男子单腿支在廊下栏杆处,自二楼眺望,远方巡卫兵两队相向交接,一轮月色静静洒下,照着融化的雪水泛起波光,在他身后,一人静默伫立,负手望月,声音波澜不惊,“你确定你那样写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