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33)
小姑娘猛地朝她跪下,大喊:“我、我也想跟殿下一样!”
这声音来的突然,吸引了院中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准备看戏的柏萧鹤。
秦祉微微挑眉,问:“跟我一样,你指什么?”
“夫...”她一顿,马上改了称呼,“淑女有家,离开县廷还能回家,可我不一样,我就是被卖到府里的,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如果我现在这样,出府去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可是、可是你们不同,我想像殿下的那位女官一样,我可以学习很多东西,可以学武保护殿下,我也可以做杂事,打扫做饭我也都可以,求殿下能收了我,我这辈子都可以效忠殿下的!”
“这哪里同本王一样了?”秦祉调侃着,眨了眨眼问,“你多大,叫什么名?”
“我、我今年十一,没有名字,都是别人随便瞎起的,我不喜欢那些。”
她呼吸近乎停止,安安静静,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只听…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1】”秦祉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口吻认真,却又好似无心念这一句,而后什么都没说,从廊下步出,“崔颉妙,备马。”
小姑娘手指微微蜷缩,皱眉看着眼前那翩翩公子的背影,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卖身契。”柏萧鹤说。
终究浮生和亲信下属不在,还得他出声,这群人才能明白,有了动作,柏萧鹤略微不满的轻“啧”一声。
“凌云。”他抬手点了点,缓缓道,“还不跟上去?”
她愣住了,直到身旁淑女推她,她才恢复神志,深深吸了一口气:“我……”
“快去吧。”那淑女笑着,像是感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抬手揽着凌云,用力抱了抱,说,“你以后一定能变得很厉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快跟上,跟上殿下……”
“嗯。”凌云眼眶含泪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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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柏萧鹤两指夹着一纸文书,在秦祉面前一丢,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落到秦祉腿上。
“这什么?”秦祉拿起来扫了一眼。
“卖身契啊。”柏萧鹤单手支着下颚,“你从人家徐大人手里抢来的人,若是没有卖身契,可就属于强抢、诱拐民女了殿下。”
“这名声传出去,晋赭王可就要成荤素不忌的禽兽了。”声音不紧不慢,悦耳缠绵。
秦祉翻过纸张,问: “那为何不干脆烧了它?”
“殿下你这话可真是,烧了它我拿什么邀功呢?”柏萧鹤叹口气,说,“好歹替你办件事,总要拿出什么做交易。”
“这可是殿下教的。”柏萧鹤一字一顿道,“万事,都要交易啊。”
第19章
簿曹从事 “本王没有同旁人沐浴的、习……
“你想什么交易?”秦祉将卖身契叠起来,问。
“难说啊。”柏萧鹤说,“保不准某一天能用到,殿下,先欠个人情?”
“你倒是会趁火打劫。”
柏萧鹤摇头说:“非也,殿下,这叫未雨绸缪。”
秦祉手支撑着,上身微微前倾,靠近柏萧鹤,吐气道:“但本王依稀记得,将军也说,这是病糊涂了才能做出的事。”
“柏将军,你也病了?”
二人对视片刻,皆露出一抹笑意,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情,都是未可知。
“柏浪昭、殿下。”李竹启清淡的声音响起,“到兰干了。”
马车外,城门恢弘苍古,巍峨耸立,城门侍卫见状小跑迎来,抱拳道:“见过柏将军、李将军。”
李竹启颔首道:“这位是梌州晋赭王殿下。”
这二人又行礼唤道,秦祉单手一抬示意不必多礼,说:“兰干相可在?”
“是,兰干相一早收到殿下要前来的消息,便已下令备宴迎接,如今想必已在府中等候殿下。”侍卫说,“府内侍从在城门内候着了,殿下马车放心跟随......”
“不急。”秦祉笑说,“来的一路上,可听说了簿曹从事张珏的大名,本王依稀记得曾和他在都邑见过几面,多年未见,如今也应去看看,当作叙旧。”
“李将军一路护送,舟车劳顿,便先去稍作休息吧。”
李竹启轻轻弯了下嘴角:“殿下客气。”
柏萧鹤则是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瞥了半分疲态不显的李竹启一眼,长戟碰着秦祉小腿,说:“殿下,陪你上山入牢渡河打架,一路舟车劳顿的那人,不应该是我吗?”
“李将军谈何劳形苦心啊。”柏萧鹤展了展因一路马车略有僵硬地身子,骑上一匹马,回首道,“便让李竹启陪你走一趟张珏那吧。”
“殿下,咱们回头见。”他笑着抱拳,而后骏马冲进城门,留下一道洒脱的身影。
李竹启有些无奈,但又仿佛已经习惯了此人一贯不怎么正派,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作风。
她只说:“殿下,张珏一事我都了然,那便由我陪您走一趟吧。”
秦祉沉默半响,柏萧鹤这人恐怕先一步去见荀谌了。
她点头说:“也好,有劳将军。”只是这话音刚落,秦祉无声地递给崔颉妙一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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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双子铺满半张棋盘,案几旁茶叶清香之意灌满整间屋子,张珏靛蓝长袍,自有一派清雅之风,他手指把玩着黑子,垂眸观摩着局势。
“张簿曹,校尉将军李竹启登门拜访,现下人已到了廊下。”
“她来做什么?”张珏视若无睹,只一味观棋。
“回簿曹,据说来人之中,还有梌州的晋赭王。”
张珏手一顿,他缓慢将棋子落下,这才侧首:“晋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