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68)
“离了两条街就听说这里闹出了大乱子,知道你早就到了端寿,就猜你会出现在这,果不其然。”葛向北声音清淡磁性,语气之间却多了熟稔宠溺的意味,引得柏萧鹤、解祈安二人对视一眼,探究似的看去。
“当年就是个跅弛不羁、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如今成了亲王,竟也一点没变。”葛向北连余光都没给那倒在地上呻吟的人,“这火你放的吧?”
“怎么会呢。”秦祉蹭了蹭鼻头上的灰,扬起下巴说,“你问他们,分明是油灯倒了,这是书斋,有点火就容易着的书斋呀。”
葛向北用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瞥了她一眼:“随你说去。”
直至身后一声惊呼:“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一队府兵开道,使得周遭百姓皆退避三舍,道路正中快步走来的人正是端寿王楚湛,他目瞪口呆的瞧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瞳孔震了又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身后,贾文勰凑到秦祉身侧,低声问:“主公,这人我一直看着的,始终待在王府没有动作,别说,比柏将军好盯多了。”
柏萧鹤看他,后者反而故作无事的弯唇一笑:“只是各位出去找人,怎t么个个儿跟挖煤了似的,瞧这一脸的灰。”
“少说风凉话。”秦祉唇齿不动挤出一句,而后镇定的咳了声,说:“这火起的突然,好像是书斋里的油灯倒了,我们一群人险些没跑出来,看来端寿各家店铺的防火问题还需要再重新查验啊,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楚湛勉强的笑了笑:“这是自然,幸而晋赭王没有出什么大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世人交代了。”
“也是巧了,听闻葛太守到了端寿,结果这走水的消息突然传开了,得知是太守的必经之路,我这才匆匆赶来,却不成想竟撞见晋赭王同各位从火里跑出来,倒是吓了我一跳。”
楚湛仿佛心有余悸,好不容易平息了,才伸手示意道,“既然诸位无事,便请移步王府休整,我请医师来诊治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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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昀大笑着跌进软塌上:“你是没看到这群人魂飞魄散的面孔,上赶着给凭证的样简直大快人心!”
贾文勰点着熏香,闻言问道:“若是有人不愿,如何处理的?”
“不愿意?那就杀啊。”司昀翻起身,“别说我带着人马呢,殿下旁可是跟着柏萧鹤的,我进门前,地上可就已经横七竖八了,咱殿下那性子你还不了解,威逼利诱那一套可比谁玩的都溜。”
“反正也不怕他们抵赖,总不至于真找到楚湛头上去,人家上哪承认自己干的这些事去,陆氏已经透了底,打算站队我们这边,楚湛这回就是哑巴吃黄连。”司昀伸着懒腰,“兑忧书斋没了,春山居陆氏自会处理,至于百戏坊,找个时机端了就是。”
“眼下最迫在眉睫的,是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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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当知道。”秦祉发丝微微滴着水,卷着搭在肩头,“所以才放了那些人一条命,用来抵讨阮的物资。”
秦祉身后,葛向北用布帛轻轻擦拭着她的发丝,闻言无奈叹道:“这事先别管了,后面我让人收尾,至于你,跟兰干的人怎么走的那样近?”
“他们没看出来你的身份吧?”
秦祉捏起一缕发丝,随口道:“应该吧,这倒也未必那么重要。”
她撑着木案起了身,走了两步才回头,居高临下地笑了笑:“说出去,又有谁敢质疑本王呢?”
“你这孩子,头发擦干了再到处走,免得日后头痛。”葛向北说,“身份自然不那么重要,但也得等阮义死后,兰干敢同你联盟,就说明这荀谌有打算掺和争权,这事若是被他们抓住大做文章,也终归有些麻烦。”
“知道啦。”秦祉接过布帛,嘟囔着“怎么许久未见竟比之前还要啰嗦了……”
“对了,楚湛说等你到了之后要设宴,算为联盟开个好局,设宴之后便是讨阮各方如何出兵的事了,我估摸着也就这两天。”
“这事好办。”葛向北平静道,“你这把火放了之后,谈判要有趣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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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端寿王府设宴招待各诸侯士族,所摆筵席之大,殿内左右案几一路延伸,前后两排错落而置。
所到之人除去楚湛之外,竟都是在兑忧书斋内见过的熟面孔,秦祉刚一迈入门槛,数道视线无一不落到她身上,与昨日不同的是,这些人经过今儿的打扮,倒是更像个人了。
交易尚在,既未牵扯进楚湛,又能卖晋赭王个人情,讨阮功德册上再填上一笔自己的名,他们无不窃喜着这一举多得好处,见了秦祉的目光扫来,更有昂首起身客气几句的意思。
“晋赭王殿下……”这人刚一上前,冷不丁地和秦祉身后的人一个对视,脚步顿时就迈不动了,昨日剑刃抵喉的威胁惊恐之感止不住地冒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再没说话。
秦祉侧首看去,只见柏萧鹤嘴角讥诮一勾:“怕什么?”
秦祉伸手示意:“忘记介绍了,这位,兰干常胜将军,柏萧鹤。”
“原来是柏将军......”那人嘴一咧,表情要笑不笑地,“在下久仰将军大名,今儿幸得一见是在下的荣幸。”
“你看那边,那家伙怎么跟晋赭王像是认识一样?”
“你没听说吗,昨个兑忧书斋走水,他们一群人都赶到一起,险些让火烧个正着呢。”
“平白无故地怎会起火?”
“贤兄这就有所不知了,说是那油灯倒了烧起来的,但是你仔细想想,油灯怎会燃起那么大的火势?”这人压低声音悄声说,“据说是人为用火油引的,只是因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