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80)
“干什么,人身攻击啊!”陆赟眉峰一皱,往后撤了撤身,佯装悲愤谴责道,“你现在是富裕了,周围谋士能人层出不穷,就忘记了当年为你上天入地的我了?”
“当年见本王第一面就吵着让我滚,不然就要把我送去沄江喂鱼的人是谁?”秦祉语气凉凉。
陆赟哽住,视线移了半寸,又移了半寸:“哎呀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快喝茶,茶要凉了!”
他手忙脚乱地添了一壶,险些烫着,将那茶壶打翻:“哎艹,烫烫烫……”
“阁主不进宫,是怕出入不便,有去无回吗?”段姝焉收回视线,正色问。
“这是其一。”一直未出声的柏萧鹤终于开了尊口。
“恕姎失礼,尚不知阁下尊名。”
“柏萧鹤。”
段姝焉一惊,此人虽在氾州,可兰干的五大营威名远扬,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柏萧鹤为首的五位将军,当年段姝焉便见过两位,葛卫那人暂且不提,剩下的中郎将花颖慈可真是恶名昭彰,跟疯狗无异。
那颗沾着污血的人头恍如昨日,段姝焉面色泛着白,瞧着柏萧鹤的神色也变了变,她勉强笑笑:“久闻柏将军大名,不知其二又是为何?”
“北面盟军会攻城。”他淡漠道。
秦祉视线微微游荡在二人之间,不禁心道:这人之前也这么、这么……冷淡?
“柏浪昭的意思是,北面一旦进攻,阮义势必会动用兵力阻挠,若是攻势猛烈,又内忧外患,他未必不会弃城而逃。”
“这事听起来更险。”段姝焉蹙起眉,“阮义身边有屠玉护身,难以接近,如何下的了杀手?”
秦祉笑笑,扬起下巴示意:那位。
所示之处,柏萧鹤微微垂眸:“强人所难啊。”
“殿下好算盘......”
“指望着你跟人打,我好坐享其成。”秦祉接道,眉眼弯弯,“你不觉得这话耳熟吗?”
她单手支着下巴,凑近说:“本王依稀记得,好像下一步就是你推了我一把呢,柏浪昭,你有印象吗?”
“应该还记得吧?”面无表情。
柏萧鹤噎住了:“t......殿下好记性。”
秦祉客气:“过奖、过奖。”
秦祉正了正身,旋即对视上陆赟疑惑的双眼,无视道:“如今都邑局面如何?”
陆赟诧异问:“她那封信不是说的就是这个事?果然殿下你也不懂对吧!”
段姝焉反而十分淡定的啜了口茶,瞥他一眼:“那封信本就没有内容。”
“什么?”陆赟惊道,“什么意思,耍我呢?”
秦祉勾唇说:“是个诱饵。”
“正是!”段姝焉点点头,“我不能确定阁主到访都邑的消息是否走露,因而以信一试,若陆赟半路被人劫持,那么阁主就不可按计划进行。”
“是谁让你认为都邑城有人掌控了我的行踪?”
段姝焉抿了抿唇,说:“张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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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北面殷州以周令为首,数位诸侯齐聚,意图进攻我都邑,如今司缇带队朝我方攻来,可要派人出去迎战?”
相国府。
主位上那人头戴鹖冠,冠下吊眼虎视眈眈,着玄色直裾正坐,面色凝重:“依你们看,可否出兵?”
此人,就是五年前率千名西丌军,入主都邑,掌权夺政,残暴无仁的相国阮义。
堂下诸大臣互相对视,各怀鬼胎。
只一人轻笑出声,手指轻轻敲在身前的木案之上,紫茄波涛纹华服傍身,雍容尔雅道:“臣以为,自当派兵前往壶甲关迎敌。”
“哦?”阮义看过去,“文硕,依你之见,派谁领兵是为最佳?”
“相国部下武将颇多,在下一介文士,不懂这些。”张陏敛眸笑说,“只是臣有一点,需提醒相国,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阮义闻言眼眸一眯,不知思索着什么,随即大笑两声:“王戚、姜钊,你们二人带兵前往壶甲关,夺司缇之首级!”
“是,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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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陏劝说阮义,派王戚、姜钊两位将军率兵前往壶甲关迎司缇等人,如今算算日子,两军怕是已经对垒。”段姝焉为秦祉酽茶三五碗,继续说:
“左不过三五日就能有个结果,虽说这阮义掌权都邑,百官多离散,可总归仍有人为权势攀附于此,他手下能用之人不少,很难到弃城而逃的地步。”
“所以我觉得,阁主应当去见那年禧一面才是,用不用尚可另说。”
“若那王、姜二人难敌司缇,阮义会派屠玉出征,届时他本人未必会留在都邑。”柏萧鹤沉思片刻,说,“一旦动身,难下杀手。”
秦祉问:“那你的意思是?”
他笑了笑,一双凤眼中带了些许兴致:“总归近日无事,去看看?”
城鼓钟声悠荡,绵延不绝,传行千里,夜幕降临,宵禁尚在,都邑看管不同兰干,四人只得暂且在李家偏府住下。
“当。”
“当。”
“当——”
朦胧间,天光乍泄,塌几上秦祉被钟鼓声吵醒,微微睁开眼。
下一秒。
瞬间被一道人影惊醒:“什么人?”
“你醒了?”屏风外,只依稀分辨一道人影,伴随着缓缓地流水声,一缕熏香萦绕屋内。
这个味道……
“徐行?”
“啪嗒。”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那人言笑晏晏,语气轻柔:“殿下你呀……”
“这徐太仆的熏香果然是极好的,竟让殿下迷失了心智,连着在下都能认错。”他反而埋怨起来,“在下可是相当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