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酒流年(59)
这许多日过去,她本以为这事已没了着落;没想到谢绍还是将这骨灰换了出来。
“前几日守卫看得紧,验尸验了好几次;待昨夜陛下下令将这遗体处理了,中途才找到机会将其换出来。”
谢绍解释道。
“对了,记得先前……你与三皇子妃十分相熟?”
萧九矜接过玉盒,却听谢绍忽然问道。
“怎么了?”她没有否认,疑惑反问。
于是她便见谢绍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有几分欲言又止;而在她不解的目光下,对方才开了口:“你可知……三皇子妃顶替三皇子领兵一事?”
“什么?!”萧九矜差点失声。她猛地抬头,对上谢绍深邃的眼神,心中一跳。
——谢绍刚从宫里出来,这事皇帝不会也知道了吧。
“看来你是知晓了。”谢绍见萧九矜反应虽大却并不表示惊讶的模样,肯定道。
萧九矜无话默认:“怎么回事?陛下知道了么?”
“……别说陛下,再过些日子,整个大周都该知道了。”
谢绍无奈地摊了摊手,说。
“罗夗在几日前便已起兵,方才与太子读的那封告示,便是两军交战时皇帝的人潜入罗夗城中看见的。”
“你不知林律此人用兵方略,或是因年纪尚小,那人精力十分充沛。或许正是因如此,连战数日,你三嫂便替了你兄长上阵。”
谢绍语气凝重,看向萧九矜的眼神中更是带着深意。
“他们此前应已试过许多次了吧?可林律并非一般将领。他目力极佳,既见过萧祺策马杀敌,再见三皇子妃顶着萧祺的名号在马上……哪怕二人看上去毫无差异,林律估计也能分辨。”
“而据传闻,就在前日,一箭自罗夗军中而出,百步之外射下北境军主帅发带——青丝散落,长度莫若女子。”
“那然后呢?战况如何?三皇子妃……怎么样了?”见谢绍停顿,萧九矜更是着急地问。
“那是在战场之上,周围不知谁直接翻上了三皇子妃的马、扯下了她面上面具。”谢绍看了萧九矜一眼,继续说。
“好也好在是在战场之上,大部分士兵还是照样冲锋;只是战局结束,这事也再瞒不住了。”
“至于三皇子妃……我便不知了。”
萧九矜沉默,将那装着阿桑格娅骨灰的玉盒放到了窗台上向阳的一面。
谢绍深深叹了口气,提醒道:“你与三皇子夫妻二人交好、又曾与三皇子妃共事,想必不久皇上也要宣你入宫的。你想想该如何作答吧。”
“若无其他要事,我也先回去了。”他回过头去,淡声说道。
萧九矜“嗯”了声,目送着他离开。
长而厚重的大氅在谢绍转身时拂起阵风,擦过萧九矜身侧。一股特别的气味淡到几乎不可闻,却飘进了她的鼻中。
萧九矜微微一怔。
“紫杏。”谢绍
离开,她冲外唤道。
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她眉头微皱,不禁出声:“殿下,快到用午饭的时辰了。可要奴婢唤人传膳?”
萧九矜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出去时再叫传膳吧。眼下有些更要紧的事要你去办。”
萧九矜走到桌案边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待纸上墨迹干了便将信笺放进信封里封了口;又从妆奁的夹层里拿出郡主令牌,递给了紫杏:“你先去醉音楼将这信递给阿怜,再悄悄入宫一趟,便说我有东西落在了安乐宫里要你去取。”
“如今安乐宫里的大宫女是皇后的眼线,芸姐姐身份暴露,若皇后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定会命人为你传话;若是没人来寻你,你便随便找个借口、从那宫女嘴里套套话看看皇后娘娘态度。”
紫杏认真听着,严肃地点了点头。
自前年萧九矜开始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作为她身边唯一也是最信任的婢女,紫杏也毫不例外的开始参与她的布局;两年来,也是肉眼可见的成长了许多。
“走后面出去,别让谢绍看见了。”萧九矜吩咐完要她做的事,又补充道。
卧房的房门被紫杏轻轻合上。
萧九矜撑着脑袋靠在圆椅上,望着窗边莹白色的玉盒,微微出神。
——本想着待万事已了再去罗夗时再将这东西给林律,未曾想如今竟可能有提前去北境的机会了。
“王妃。”
萧九矜的思绪早已飞出了昭王府,如今却被门外的声音拉回。
“方才紫杏姐姐唤了传膳……不知……?”
“进来吧。”萧九矜温声说。
她刚入昭王府时院子里的婢女都是谢绍安排的,如今在府中住了许久,这些日子她也没忘了命紫杏寻些家底干净的新人多加培养、陆陆续续将那些老人换掉。
当然,为了让谢绍放心,也是为了留些知晓昭王府规矩的人提点,萧九矜仍是留了部分下人在院中。
这现今进来的婢女就是其一。
她低着头十分规矩,麻利地为萧九矜上菜:“今日主君回府,厨房做的便是主君爱吃的菜;有炙羊肉、蒜拌葫芦丝等……可要奴婢再吩咐小厨房单独为王妃做些别的?”
“不用了,多谢你。”萧九矜笑笑,说。
那婢女放下几道菜,见萧九矜无旁的需求便行礼退下;而因前几日春光好,萧九矜几日都在庭院下用饭,如今桌旁并无常用的座椅。
“……算了。”
见那婢女已走,萧九矜叹了口气,还是自己将椅子搬起来放到了木桌旁边;而当握住座椅下檐时,指尖却触到凹凸不平的一处,令她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