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276)+番外
他只想要元成泽的命。
他要元成泽去地狱!
他要元成泽去给他的父母,去给他的妹妹赔罪!
峡中战况愈演愈烈,沈银粟站在山巅处垂目望着,乌压压的人渺小得如同脚下蝼蚁,攒动的黑色人头,挥舞的刀枪剑戟,仿佛是高位者眼中脆弱的玩物,只要轻轻一挥手,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抹杀。
“二哥,是时候了。”
轻飘飘的声音落下,洛子羡微微颔首,刹那间,箭如雨下,从一个微笑的火苗开始,转瞬席卷成一片,西风掠过,带起滔天火势,一时间无数敌军向四周冲去,试图破开包围,却被各路兵马死死堵住,眼见着裹着火焰的巨石从两侧山崖递次滚落,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峡中似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嘶吼咒骂,求饶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无数身影如焦蚁般蜷缩挣扎,被疯魔般赤红着眼杀戮着试图冲出。
热气在脚下的峡谷中升起,沈银粟看见融化的积雪,落下的晶莹水滴,看见无力而绝望的士兵,看见无尽的,望不到头的浓烟,看见当年京中叛乱时烧死的百姓。
寒风在山巅掠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将那双沉寂的双眼暴露在天光下。
真是可笑,明明胜券在握,她却提不起半点兴趣,只觉身心疲惫,想要回营好好睡上一觉,至少在梦里,她还能在京都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也许早膳时红殊会被豆沙包噎住,叶景策又会从后门翻进义药堂,兴许一个不注意会被她爹抓住,也可能运气好得逃过一劫,哄着她下午去和大哥和宣阳公主吃茶。
沈银粟静静地想着,目光落至峡谷中,想着叶景策望去,只见叶景策一枪穿透面前的杀手,直奔元成泽而去,身后的敌军已有涌来的趋势,周身的士兵边战边退,只为拖延时间,将敌军堵死在火海之内。
“将军,咱们该撤退了!这群亡命之徒在殊死挣扎,被其缠上并非明智之举!只管将他们交于殿下便是!”
“我知道!你们先撤!”
叶景策低吼一句,话落,一枪挑落元成泽的重剑,直接将其踹至岩上,碎石瞬间凌乱砸下,元成泽只觉后背闷疼,似有尖锐刺入皮肉,不等挣扎,领子便被叶景策一把拽住。
男子的眼中充斥着恨意,异样的红晕在眼尾处晕开,他抓着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不是最喜欢她吗!你以前不是说她比你的命还珍贵吗!为什么!你怎么舍得!你怎么忍心杀她!”
他再说小禾!他在说他的小禾啊!
元成泽瞪大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的徒弟!他的孩子!他不是有意杀她的!他只是被夺去了理智!如果……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收手的……他一定会收手的!
仿佛意识到死亡的来临,过往的景象在元成泽的眼前浮现,戎马半生,真心相待的兄弟,权力斗争,膨胀疯长的欲望,还有一个孩子的生到死,从牙牙学语到雪中长眠。
一生何其漫长,遇见的人,遇见的事如走马灯般掠过,却也不过短短一瞬。
他的喉中发出呜咽的声响,胸口被尖锐的利器穿透,滚热的血在大股大股地涌出,染红了身前年轻男子的双手。
“向她赔罪吧。”他不断重复着,“去向她赔罪……”
手中的断臂男子渐渐不再挣扎,手臂垂落,头无力地低下。
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叶景策踉跄地退后一步,元成泽的尸体倒在脚边,身后渐渐感受到温度,远处,有呼喊声传来。
“将军!快走啊!那群亡命徒过来了!快走啊!”
浓烟滚滚,数不清的敌军赤红着眼厮杀过来,他们已经没有活路,要么冲破固若金汤的豁口,要么抓住对方的将领,兴许能换一线生机。
叶景策微微抬眼向弥漫的火中看去,眼睫颤了一瞬,随后淡漠转头,有些恍惚地捡起地上的刀,毫不犹豫地挥下,脚下尸体,尸首分离。
叶景策蹲身捡起,盯着脏兮兮的头颅看了两眼,低低笑了一声。
身后的兵马逼近,一声哨响 ,烈马从一侧迅猛窜出,掠过叶景策身前,只待他拉紧缰绳飞速跃上,烈马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逐渐与身后敌军拉开距离。
“弓箭手呢!”
山巅处,沈银粟秀眉紧蹙,一侧弓箭手立刻拉弓,却因过于紧张致使箭头偏离,弓弦绷紧,发出拨动的声响。洛子羡垂眼看去,不等弓箭手再次拉弓,便直接提起弓箭,瞄准叶景策身后的方向。
箭端火焰燃烧,谷间激烈角逐,稍微的偏差便有可能引起意外。
他挽弓,那一箭从他手中迸发,迅猛又精准,飞向悬崖峭壁间,赤焰在一瞬间炸开,隔绝开生死。
他恍然间听见兵戈声,他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战场。是眼前的?还是那注定死亡的,被精心安排的战场。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不去听,不去想,不去顾及一切。他只注视眼前的,于是他绽开了笑。
他看见那身披玄甲的男子伏在马背上疾驰,墨色的长发凌空飞舞,他的眉眼染着风雪,眼中充斥着凌厉与澄澈。他的身姿慢慢直起,随后高举起手中的肮脏的头颅,在磅礴的峡谷中高声大喝。
“爹!娘!孩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手中的头颅抛出,不知落于哪一处角落。
身首异处,挫骨扬灰,以报此仇!
峡谷幽深,没有日光的地方,冰雪终年不化。
寒风带落积雪,纷纷扬扬间,不是落下的是哪一年的寒意。苍鹰在头顶盘旋,许是在寻找归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