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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帐(281)

“这菌子可没毒。”姜令檀嘟囔了声,她把食盒搁在临时搬来的矮桌上,想了想端起米饭倒一半出来在时蔬上,然后从瓷罐舀了鸡汤把米饭泡软了,再挑了些菌子和鸡肉到碗里,用汤匙碾得细碎。

谢珩闭着眼睛听着帐子里的动静,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然而下一刻,嘴唇被人抵了一个圆圆的木勺,汤汁顺着他唇缝渗进舌尖。

有淡淡的盐味,应该是鲜甜的,只是他因为蛊毒发作味觉受损的缘故不太能尝得出来。

“我不确定你得的是否是时疫,或是其他我暂且不知原因的病症。”

“但你得吃饱。”

她的声音甚至比他记忆中更悦耳些,谢珩本能张嘴,慢慢嚼着口里的米饭,身体依旧很烫,混沌的脑袋勉强保持清明,好在他对血的渴望已经能用别的毒药控制住,只是身体会持续三天的高热无力。

姜令檀见一碗饭见底,她没给他继续喂,而是收拾了东西,自己坐在矮榻旁用时蔬配着剩下的米饭吃,小黄鱼很香,她一口咬下去“咔嚓”一声,香得眯起了眼睛。

谢珩偷偷去看她,见她吃得预约,他心底就这样生出了无端的喜悦。

只是他的快乐持续不了多久就被人打断了。

“善妹妹,母亲让我给妹妹送些东西。”男人声音隔着帐篷清晰传进来。

姜令檀站起来,连忙出声:“三哥把东西放在外边就行,别进来。”

“好。”外头声音顿了顿,“母亲让我来接团团回去。”

姜令檀隔着帐子朝他道:“我不太确定是否是时疫,若真的是最坏情况,团团跟着我才是最好的。”

“那就听善妹妹的安排,我这就回去告诉母亲。”男人外边道。

谢珩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不太清楚,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感觉。

她应该是从帐子外面抱进来一个很大的包袱,打开包袱从里面拿了一件大氅出来披在身上。

红色的大氅,把她衬得更白了,细细的手腕拎着看起来特别笨重的药箱。

谢珩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近,柔软的掌心再次从他额头拂过,她给他重新换了一条冰凉的布巾。

似有马蜂嗡鸣的脑袋,像是被清泉淌过,身体内乱窜的毒素好像平和了一些,谢珩一口气还未松完,她重新拧干一块帕子去擦他脸上和脖子上的冷汗。

她对他这样好,往日其他的那些比他伤得更可怜的病人,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善。

还有刚刚外头那个送衣服的男人,和白日时亲自送她来医帐的另一个男人,谢珩就这样生出嫉妒,嫉妒这世间每一个见过她的人。

可能人生来就有这样恶劣的本性,见不到人还能克制,等真正见到人后,就会贪婪想要得到更多。

他身体里发作的毒并不好受,时常昏睡,又挣扎着要醒。

梦中有人轻柔抚过他的耳垂,渴时会有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里,他好像一直抓着那柔弱无骨的手,他想开口求她,可是嗓子已经烧坏说不出话。

不知不觉就这样熬到天明,万籁俱寂中,脸颊传来清晰的触感,谢珩睁开了眼睛。

稚童清澈的眼瞳像深邃的湖畔,正用那肉乎乎的指头悄悄戳在他侧脸上。

“呀。”小孩似乎被他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想跑,但又知道不能发出动静,他就用那肉乎乎的小手,去捂住谢珩的嘴巴。

谢珩任由他动作,只是一瞬不瞬盯着孩子的脸看。

他心底霎时生出难以言说的酸涩滋味,孩子看着是像她的,分明生了双和她一样的眼睛,鼻子瞧着也像,嘴唇更不用说。

这种时候,男人吃起醋来,脑子一般都不太清楚,毕竟看什么都是醋做的。

就算他是谢珩,是南燕最俊美无双的帝王,也不能免俗。

“团团,不可无礼……”姜令檀是被团团发出的动静惊醒的,她睁开眼睛就看见孩子捂住男人的嘴,一副生怕闹出声音的模样。

“阿娘,我想阿娘了。”团团见姜令檀要呵斥他,赶紧跑过去,抱住她撒娇。

“孩子顽皮,吵到你了。”姜令檀把团团拉到身前,见孩子活蹦乱跳没有一点不适应的地方,提了一晚上的心,暗暗落回肚子。

她起身给男人重新把过脉,又伸手试了他的体温:“情况瞧着比昨日稍好一些,只是高热未退,还需再观察一两日,若是无碍我在叫人送你离去。”

谢珩只看着她,无论她吩咐什么,他都是一副乖乖照做的模样。

团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你是快死了吗?我阿娘守了你一夜。”

童言无忌,谢珩略微诧异,而后无奈笑了笑,并不生气。

姜令檀却有些惊慌地抱起团团往外走,声音低低地解释:“稚童胡言乱语,您莫计较。”

谢珩只当她紧张孩子,他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

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像是有无数的虫蚁在啃噬,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竟疼得他整个背上都湿了,身体的痛他无法控制,但单从表情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你小子有福气,善娘子竟然特地吩咐人给你单煮了一锅小米粥。”菌子兄弟一人掀起帐帘,一人端着粥和酱菜馒头。

谢珩闻声看过去,是长得很年轻的兄弟俩。

他对这两人有些印象,昨日唯一偷吃菌子中毒被打了板子送来的,也是一群重伤人群里唯一能活蹦乱跳的两人。

谢珩道谢后,伸手接过食盒,他低头沉默吃粥,又分出大部分心神听菌子两兄弟在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