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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鸟(27)CP

——好在还有温明惟。

他从没亲口这么说过,但每天晚上回到住处,看向温明惟的眼神,都生动表达了这一情绪。

温明惟是不会慌乱的,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事,甚至当谈照在他面前对电话里的某个人大发雷霆,气得想摔东西时,他的眼皮也不会多抬一下,永远镇定自若地坐着看书,仿佛那些让谈照和董事会烦恼,让媒体大肆报道的重大新闻,全都不值一提。

韩秘书旁观都想不通,温明惟怎么能这么平静——难道他不是被少爷金屋藏娇的小情人吗?少爷争权失败他也没好日子过啊。

可谈照偏偏就需要温明惟的平静,每当不顺心时,就看一眼温明惟,看他柔顺美丽像绸缎一般的长发,看他波澜不惊不畏泰山崩塌的情绪稳定的脸,也能跟着平静下来,重新思考眼前这件事该怎么做。

今天早上,谈照习惯性不吃饭,要温明惟催他吃。

——可能是有点惯出毛病了,毕竟现在除了温明惟没人还会惯着大少爷。

温明惟说:“你快吃,一会凉了。”

谈照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两口面,看表情似乎是嫌难吃,如果是以前,他会倒掉让厨师重做,但现在时间宝贵,没有折腾的精力,不爱吃也只能忍着吃完。

“我今晚约了人应酬。”谈照说,“跟一个老董事吃饭,让他站我这边。”

“吃顿饭而已,他会听吗?”

“应该吧,他年轻时跟我爸有交情。”

“……”

温明惟闻言笑了笑,把滑下脸侧的长发撩到肩膀后,说:“那都是过期的交情了,你不如查查他私下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或者弱点,控制一个人的弱点才能控制这个人。”

谈照从面里抬起头。

一旁的韩秘书颤抖了下,心想他说得很对,但他怎么能一脸温柔地讲出这么暗黑的话呢?让人害怕。

因为对温明惟的出身有一定了解,谈照没觉得太违和,但也没立刻表示赞同或不赞同,吃完面说:“今晚我先看看情况再说,明天还有个重点会议。”

“什么会?”

“我大伯谈了个政府项目,要投七百亿,参建仁新桥。”谈照说,“这破桥年年喊着要建,喊几年也建不起来,谁不明白怎么回事?有点眼色的都不想掺和进去……”

温明惟又笑了——大少爷竟然属于“有眼色”的。

“仁新桥”指的是连通仁洲和新洲两省大部分沿海地区的跨海大桥,如果建成,能大幅拉动地方经济。

值得一提的是,仁新两省均是人口大省,每届主席大选的重要票仓。换句话说,谁能把这个项目落实,谁就能赢得这两地的民意优势,得到更多选票。

正因如此,联盟内部两党相争,无论哪一派想建桥,都因“财政紧张”批不下资金,这座桥一拖再拖,总也建不成。

下一届大选就在明年,现在是筹备期,在这个当口拉财阀投资,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你大伯是跟谁谈的?”温明惟心里早有答案,顺着他的话题问了句。

谈照说:“这个项目公开招资,负责人是人民党一派的,人民党这届的候选人还没公布,但我听说好像争议很大——”

温明惟等着他说出那个名字。

“郑劾。”谈照的消息竟然很灵通,说:“选民排斥军官从政,更何况是手握重权的元帅,我看他希望不大。”

温明惟没做评价,谈照说:“他应该给我大伯许了很多好处,但他能不能上台都难说,拿空头支票换七百亿——不是七百块,就算我同意,董事会也很难通过。”

温明惟突然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给你大伯许下的最大好处可能是什么?”

谈照一愣。

“当然是董事长的位子。”温明惟拿走他面前的空碗,让韩秘书去洗,话只说到这儿,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谈照,瞳孔里映出对方错愕的面容。

“你的意思是——”

谈照几乎不敢往那个没人性的角度想:“我爷爷的死……跟我大伯有关?”

韩秘书已经被支开,温明惟握了握他冰冷的手:“你只能相信自己,谈照。”

温明惟送他出门,低声说:“注意安全。”

**

一个人的天真到底能消耗多久,温明惟不知道。

但他自己的答案是半年。

他八岁那年,从一家遥远的孤儿院被接回龙都,成为“温明惟”,然后只用半年就明白,他可以坏,但永远不能蠢。

坏人不一定会死,但蠢人一定活不长。

谈照并不蠢,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但如果他事事都往好处想,不恶意揣测敌人,手段都挑好的用,跟蠢也没什么区别。

温明惟没把话说得太直接,况且一个人的本性也不是别人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他甚至觉得谈照现在这样很可爱,可惜可爱也是消耗品,等他的天真耗空那天,大概也就不可爱了。

如果可以的话,温明惟希望那天尽量晚点到来。

**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谈照连见温明惟的时间都在逐渐减少,导致每天晚上回家他什么也不想做,要先盯着温明惟看几分钟才能重拾行动力,然后去洗澡。

有一回温明惟问:“我现在几分了?”

谈照想了想:“忘了,要不重新开始算?”

“……”

他好像认定温明惟愿意被他吊着,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他,无理取闹得理直气壮。

他们并非每晚都睡在一起。

少爷虽然无理取闹,但也知道如果自己回家太晚,深更半夜上床会打扰温明惟睡眠,这时他就会去隔壁睡,第二天早上再跟温明惟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