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一刀,”温明惟转向他,欺身压上,以指作刀抵住颈动脉,“不管你权势滔天,还是富可敌国,有多甜蜜的恋爱,或是正激烈地恨着谁……这刀下去都结束了,过去一切没意义了。”
“能感觉到吗?”温明惟突然亲他一口,诱导般询问。
谈照迟疑了下:“感觉到什么?”
“‘没意义’。”
温明惟只答一句,不再解释,然后看着谈照,似乎期待他点头,说“对,感觉到了”。
谈照听得懂,但感觉不到。
但他能感觉到温明惟的期待,那不是很好的东西,像一个瘾君子在引诱他一起堕落,让他陪他感受生死之间的虚无。
却又偏偏不点明,让谈照自己去悟,通过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理解他,或是给他一个相反的答案。
谈照沉默半晌,反问:“如果都没意义,你觉得今天死和明天死有区别吗?”
“有。”
温明惟低笑一声:“当然是今天死更好,可惜还没到我能死的时候。”
“……”
他们在河边等到了日落。
谈照被温明惟压在草地上,肩上落满他垂散的长发,视野被遮住,只能看见他接吻时颤动的睫毛。
吻了很久,久到谈照的头脑从清醒到模糊,又清醒,感觉自己正在触摸更真实的温明惟。但摸到的是一团雾。
温明惟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神病,谈照不想跟着他的思路走,但直到晚上他们乘私人飞机回西京,谈照脑海里仍回荡着那句“还没到我能死的时候”。
温明惟似乎不想活了,可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也不像特别想死。
他在等什么“时候”?
任谈照琢磨不透,温明惟却像是什么都没说过,回到家,洗完澡又吃两片药,然后早早躺下,不跟他聊了。
谈照一个人去书房处理白天积压的工作,其实都是些看似紧急但没那么紧急的小事,集团里的普通业务。
真正的大事,例如那座桥的合作,还要不要继续推进,温明惟没提过。
既然他们没决裂,按理说是要按原计划进行。
谈照也没资格喊停。
走到这一步,谈照明白,其实他和他大伯没区别,一个听命于元帅,一个受制于温明惟,自家公司早已沦为别人争斗的工具。
“……”谈照合上电脑,打开,又烦躁地合上。
反复几次,最终还是耐着性子打开,然后,他处理完需要批复的文件,准备离开书房。
就在这时,邮箱里忽然跳出一封新邮件。
谈照目光一顿。
是之前见过的发件地址。
上回这个地址署名“简青铮”,今天抹掉了名字。
邮件内容简单,只有两行字:
“现在你见识到温明惟的真面目了?”
“想摆脱他,可以联系我。”
第39章 魂(9)
温明惟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他罕见地梦见了温明哲。
可能因为刚刚故地重游过,那条河唤醒了他已经遗忘的儿时记忆。
很多年前,温明哲带一群男孩在河边欺负他,把他的脸按进水里,试验他能憋气几秒,会不会淹死。
梦里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呛进肺里,温明惟拼命挣扎,水却越呛越多,窒息感强烈,直到一只手出现——
温明惟猛然睁眼,恍惚半晌,想起现在已经回西京,不在龙都的老宅里了。
身边有亮光,是刚从书房回来的谈照在看手机。
温明惟转头一瞥,隐约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邮箱界面。
见他突然醒来,谈照按下“删除”,邮件消失,动作快得略显不自然。
温明惟随口一问:“删什么东西?”
“垃圾邮件。”
谈照放下手机,卧室里唯一光源消失,一片漆黑中,温明惟突然贴近来抱他,脸颊埋在他肩上,喃喃道:“我刚才做噩梦了。”
“什么梦?”
“梦见被温明哲欺负,然后,”他停顿了下,“简青铮救了我。”
“……”
谈照瞬间想把他掀开,硬生生忍住。
他怀疑温明惟每次突然黏他,都跟简青铮有关系。因为想起故人,感情有缺口,只能用替身填补。
谈照沉默半晌,强行压下翻涌的负面情绪,转移话题:“温明惟,明天我想跟你谈一下工作。”
“谈什么?”
“关于仁新桥的合作,我拟了一份方案。”
谈照出乎意料的主动,温明惟意外地看他一眼:“这么配合?我以为你现在会不想合作。”
“我怎么想重要吗?”谈照不遮掩,“既然没选择,不如把利益最大化。我上回去仁洲实地考察过,投资建桥也不是没得赚。”
温明惟在他身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比如说?”
“最基本的,交通收费。”谈照认真道,“以仁洲和新洲的人口和往来车流量预测,跨海大桥建成后每天通过车量起码二十万,过桥费很可观。按股分成,谈氏是最大股东,理应拿大头。”
“嗯。”这没什么异议。
“但只靠交通收费,至少要收十五年,大桥立项后建设工期也要三年,也就是说,我要十八年才能收回成本,太慢了。”
如果谈氏的投资只有七十亿,它算优质稳定的长线投资。
但不是七十亿,是七百亿。
这“亏损”的七百亿要十八年后才能平账,不利于集团资金周转。万一其他项目再出点问题,风险很大。
况且这七百亿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以谈氏资产抵押签下的银行贷款,要还账的。
“所以我想,在大桥的几个景观路段附近拿地,建商圈,做旅游开发,也算是有不小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