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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山思考人生的日子(148)

作者: 张其数 阅读记录

这便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阳谋。因为一但否认“三传约”,便不啻在说太宗皇帝是弑兄上位,来路不正。

她把卢家的信又拿出来看了看。当初赵匡义不仁,她四哥倒也没坐以待毙,太平兴国年间,时任兵部尚书的卢多逊站了队,共谋大事,只可惜功亏一篑,此后卢家贬去了崖州,而他四哥则贬死房州。

这卢家也是妙人,二十年过去了,在这个国祚不稳的关口,竟然给她来信,说北朝兵临城下,怕国将不国,让她想法子带些金银细软,前去崖州,共同抚育当初他四哥秦王赵延美留在卢家的后人。

赵裕儿用食指抚了一下信上的钤印,笑了一下,她竟不知她四哥在卢家也留了种。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赵恒坐拥天下姝色也生不出继嗣,而她四哥的血脉竟遍地开花。

动心起念只要一瞬。

而人的命运,就是在一瞬间改变的。

等她千里迢迢赶去崖州,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便信了几分——襁褓里卧着一块玉佩,莹润生光,是当初灭后蜀得来的一套号称“水天如玉”的玉器中一件,原本有玉佩、玉环、玉璧、玉钏、玉如意、玉冠,成对制成,共一十二件。

如今同眼前这块玉佩,她再熟悉不过了,说来也巧,她与他四哥月下交好时,正是收到过这玉佩的另外一块。赵裕儿心里暗自嗤笑,当真是铁打的玉器,流水的情人,不知其他环璧钏冠的,又拿去收买了哪些人。

“姑奶奶,您好眼力,仔细看看这玉佩,当真是秦王当初留下的。” 卢大郎见赵裕儿盯着那玉佩看,只怕她不信自己的说辞,“还有家父的手札书信为证,姑奶奶若不信,只管跟我来看。” 说着,就要带赵裕儿往四面漏风的内室走去。

赵裕儿道:“我不看那些死物,我且问你,你可知现在已经是景德年间了,秦王都过身二十年了,你家既然有这条血脉,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找上门来?”

赵裕儿这问话,便是在问卢家的根基深浅,有无其他势力仰仗。

卢大郎脸一垮,哭丧道:“当初起事失败,秦王降为县公,合家又遭大难,小妹无媒苟合,又惊又怕,只留下个遗腹子。加上先帝多疑,父亲哪里敢声张?等到临去前,才把我叫到床前,透露了实情,只嘱咐了我‘安守本分’四个字,我、我哪里知道这本分该如何守?只好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后来熬到了官家登基,恢复了秦王封号,本也想过上京去——但这事不阴不阳的,说起来也没人信——于是、一拖再拖,就到今天了。”

卢大郎说到这里,停下来瞥了一眼赵裕儿,想看看她是什么说法,但赵裕儿却不言语,只勾勾嘴角,心道,秦王正经的儿子还有十个呢,哪里轮得到卢家打秋风?若是早些时候说出去,加上卢家身份敏感,随便一个混淆宗室血统的罪名按上去,只怕便是杀身之祸。

赵裕儿点点头:“这么多年来,你们夹起尾巴在这崖州当地鼠,倒也不算昏了头。”

卢大郎见她言语讽刺,心里生出些气来,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压下心气道:“姑奶奶说的是,承平年间,便是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秦王的名声有一丁点损害,但眼下不是北朝趁我们不备,南下偷袭嘛,听说官家还有意往南迁都,这眼见日子乱起来了——” 眼珠子一转,“兵荒马乱的,若让金枝玉叶磕着碰着,就是我卢家的罪过了。”

这孩子算来算去,也算是秦王赵延美的孙子。

卢大郎嗫嚅道:“这孩子也是命苦,尚未足月便,双亲便或死或走,如今我卢家门衰祚薄,实在是不得已,才向姑奶奶您求救啊!我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战乱来了,跑了就是,但、但孩子总是无辜的。”

要不是如今在这南蛮之地穷得底掉,他也不会动了这个心思。谋逆造反他是不敢了而且当初秦王都没办成的事,他能指望一个妇人做成吗?他只想着趁乱世未来,能把这烫手山芋卖出去,好歹换些真金白银傍身是正经。

赵裕儿来之前,拿着信百般琢磨,她原本还以为卢家后人见事态乱起来,想要子承父业,卷土再来,没想到,见了面,当初跟在卢尚书身后的长子,竟然是这副模样,成了个怕事的孬种。也是,二十年穷山恶水,再高的心气也磋磨没了。

没用的东西!

她伸手捻起襁褓边的一根线头,转向卢大郎,压下心中的鄙夷,面上微微一笑道:“你们卢家在崖州就剩你一人了?”

卢大郎袖子一抖,蒙到眼睛上,嚎道:“可不是嘛!若不是活不下去,也不敢惊动姑奶奶。我那苦命的侄儿,几月前出海捕鱼,没了踪影,想来是凶多吉少,侄媳妇儿生下这孩子,不乐意守寡,收拾包袱回娘家再嫁去了。”

赵裕儿点点头:“你们卢家确实门衰祚薄了些,也罢,四哥的孙儿便是我的孙儿,此后便由我这姑祖母代为教养吧。” 说完,便伸手将那孩子抱了起来,见那男婴任由耳边大戏罗唣,竟也没醒,仍在呼呼大睡。

卢大郎见她轻轻松松便信了男婴的身世,松了口气,但见她竟然抬手便要将人抱走,连忙阻拦道:“姑奶奶,这、这个,话虽是这个理不错,但、但是侄儿这个媳妇还是赊来的,欠着亲家彩礼呢,如今侄儿没了,人家要拿孩子去抵呢,您看——”

赵裕儿知道他是要钱的意思,停下脚步,笑道:“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了,墙倒众人推,没想到卢尚书一家也落魄到这个境地了。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