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山思考人生的日子(30)
杨束历来在师门里寡言少语,能动武解决通常不多费口舌,如此解说已经算得上他的长篇大论,大概是和马有关,所以话多,他想。
“纵然是好马,但你的玉……”明新微迟疑。
杨束把那玉从桌上提起来,道:“不过一块石头,虽是师傅从小给我的,但我也不知它有何用处,当用就用了。”
说罢,他将那玉搁到明新微面前,道:“你收着。”
明新微见并没有什么特殊来历,心下稍安,也不再劝,自去回房安息。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睁眼一看,黑咕隆咚地床前坐了一个人。
明新微正要大叫,被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又听对方低声道:“是我。”
是杨束的声音。
明新微穿着寝衣,不便起身,只好缩在被子里问:“怎么了?”
“得赶紧走。”
明新微闻言,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了,赶紧穿了衣服起来,拿了行李,出了门,才问道:“究竟怎么了?”
杨束的房间就在隔壁,他微一示意道:“有人放毒烟。”
明新微一惊,问道:“你没事吧?”
杨束顿了一下,才答:“没事。”
“那人呢?” 明新微又问。
“被我放倒,捆在房中。” 杨束道。
明新微没去房中查看,心念急转,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道:“黄九郎这个呆子,害惨我们了。他既不通
其中关窍,却来掺和一脚,只怕我们今日一番作为,被心虚之人认定为前来探查官马走私之人了。”
她低声快速道:“我们一但逃跑,冯监印怕干系重大,必定报给上峰,届时他们宁可错杀,也不会错放,必定押了公文前来捉拿,冀州他们相熟,于我们不利。与其被动挨打,百般自证,不如现在趁其不备,拿到证据,对方投鼠忌器,还不敢痛下杀手。”
明新微的本意是说去库房,把账本卷走,不管账目真假,只要给她一点线索,凭借她对河北路局势的了解,胡编乱造,总能唬住对方,求得转机。
杨束本来怕明新微不想多生枝节,才要先走的,按他的性子,有人敢打上门来,那他反手回击,便不算不遵师训,因此一听什么“与其被动挨打,不如现在趁其不备”云云,便痛快道:“甚合我意,这就杀上门去。”
嗯?
那边厢,冯监印正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心腹吕二安慰道:“监印不必心焦,由我大哥出手,任凭他什么好手,也要倒在这三迷烟之下。且此烟含毒,能令人心腹绞痛,到时候以解药为饵,不怕他不老实交代。”
冯监印道:“你说究竟是何方人马会派出此二人前来探查?”
他此刻面目霜寒,两道法令纹深深嵌在脸上:“要说他们本该行事隐蔽,却一路正大光明探查各地马市行价,又搭上黄九郎这个嘴上不牢的草包,不知探听了多少内情。到了我这牧监,一个区区女子,更敢直言讽议我朝马政,想是依仗她身后势力,身侧又有高手相护,才敢这般下我脸面。”
吕二附和道:“听黄九郎的随从说,这女子熟悉东京名家美食,打尖住店也颇多讲究,想来是从开封来的无疑。只是这男子非奴非仆,一路相随,孤男寡女,兄妹相称,有些奇怪。”
冯监印眉头紧锁:“这男子只怕来自大内禁中,他戴了一枚玉坠,我虽只看了一眼,但恐不是民间所有。”
“难道……” 吕二压低声音道,“是皇后?”
冯监印面上露出阴狠:“二嫁之妇,凭借些不入流的媚宠手段上位,若在宫中弄权也就罢了,但凡敢把手伸到地方,只叫她有去无回……”
一个“回”字话音未落,“哐”地一声,一个被捆成粽子的人被扔进门内,骇得冯监印和吕二连连后退。
第18章
监印赠金 “还是死人稳妥。”
那被捆着扔进屋内的人一身夜行衣,脸色发青,额头上冷汗涔涔,呻吟着叫唤道:“二弟……解药……解药……痛……痛……”
“大哥!” 吕二失声道。
冯监印面色发白,两颊赘肉发抖,看着门外的杨束一步步走进,颤声道:“你……你想干嘛!”
他撑着身后的书案,勉强稳住身形,道:“我告诉你,谋杀朝廷命官,重罪当斩!”
明新微施施然跨过门槛,也进了屋来,闻言一笑:“原来冯监印竟悉知大宋律法呢,那还未请教,这谋害良民,私下制毒,走私官马盈利万贯,又当如何论罪?”
冯监印见这女子将手中一册牧监志翻开,朱唇轻启,念到:“天禧三年,灵昌监为河决所毁,移牝马七百,牡马一百二十于衡水监,路远疫死者十之有七。”
明新微摇摇头,道:“这却怪了,人尚且能从灵昌监好好走到冀州,惯于行路的马匹却嫌路远,染了时疫,十匹里死了七匹,看来押马的司员里该多多配备马医才是。”
她又随意念了一段:“今岁所蓄牝马一千,牡马二百,毙者五百十有五,岁约生驹五十有七。”
她冷笑一声:“一千二百匹配种的马儿,养死了五百一十五匹,最后只得了小马驹五十七匹,这等业绩,马儿越养越少,我看不若裁撤了此监,剩下的马匹反而更多。”
冯监印惊疑不定,但见她只是拿了监志,并未拿到他的私账,又觑一眼杨束,不敢说话。
明新微将册子“唰”一声扔到冯监印面上,他便手忙脚乱去接。
“我不管你是将马论斤称了,还是按两卖了,也不管你给知州通判分润了多少,但想必是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