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消雪融(2)
图书馆外的草地上人群很多,这和平时出来背书孑然一身的景象不同,此刻大家要么站着,要么坐一截靠椅,都是三三两两的。
惶惶不安的氛围更浓郁了。
“是学校遮掩了!”
“据说同寝室的那几个都会保研。”
“这倒是牺牲一个,造福一寝室哦。”
……
比之早上的论调,大家的心理又有了别的七七八八的变化,除了惊叹、恐惧、愤慨,还有了丝丝酸酸的味道。
这种事似乎是有过先例的。
井歆之记得,她去年入校就听说过的一个传闻,太平湖前几年翻修,发生过□□事件。
当时也是个夜晚,性质恶劣的点就在于,发生点还是在学校里面,有个工人晚上没走,把一个女学生在湖心的亭子里糟蹋了。
传闻还说,为息事宁人,校方给一寝室的人保了研。
如今的时局,卷到宇宙尽头不为过,初入大学还好说,稍微年长点,考编考研都是心上一件事。
出了恶性事件,人们旁观,既害怕有一日会落在自己头上,对遇事的女生可怜,又说不清道不明对那些同寝室的学生有了羡慕。
杨柳竖着耳朵忍不住听,又挽着井歆之低头走,嘴里嘟囔着,“饿死了,快去食堂吃午饭了。”想要逃离一般。
中午的太阳更亮了,云层都掩不住,可风刮的很大,周遭的树木“簌簌”作响。
井歆之余光里,纷闹的人们衣摆和头发都被风鼓着掠着变了形。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路上,路两边的学生,有男生有女生,或抱着书本,或勾肩搭背,性别立场不同,看待角度自然不同,但人们即使眉色间各不相同,嘴形变幻莫测却是相同的。
无论大家如何谈论校方的遮掩,但这事仅一个上午就已发酵整校。
井歆之一时迷惑,学校如果真在第一时间遮掩了,事件还能传播得这么快吗?
与清晨大家讨论时还有意避让他人不同,井歆之抵达二食堂时,有一桌居然在明晃晃地高声阔论。
“歆之,我想吃烧鹅饭。”井歆之内心不悦,想走,却被同行的杨柳拉住了,“走啦,窗口刚好没排队。”
“那打包吧。”井歆之无奈应着,“不在这吃,太吵了。”
“要我说,她自己也太不小心了,那么晚在外头,不跟男朋友一起走,也该约几个女生一道吧。”
井歆之和杨柳刚打好饭,路经最是喧闹的那桌,闻得这话蓦地皱眉。
杨柳好奇看过去一眼,忿忿不平想要说句什么,却苦于不知如何反驳。
有其他女生口快,“你什么意思?还是她自己的错咯?”
“我没那么说。”那男生挠了下头,把当时情景说得有鼻子有眼,“我是说要是注意点不就好了嘛,她孤零零一个人大晚上走那,跟躲人群似的,可不是好容易被盯上?”
“你还不是这意思?”
“我……”那男生脖子一梗,窘迫又着急,“我那是替她可惜!要、要早知道,我肯定救她啊!”后半句却是低微了声音。
这样听,那男生当时也在场,可没反应过来,事后听闻又气又愧疚。
气自己和同伴没救到同学,气那女生当时不小心,同样也愧疚于此,矛盾纠结。
人有了歉疚,不会愿意怪自己,人性便是潜意识推诿于他人。
那男生便更对后续发展气愤。
他穿着件灰t恤,外罩了件深蓝冲锋衣,猛地踩着排椅跳到了桌上。
众人都对这变故始料未及,那深蓝色晃过井歆之的视野的同时,她脑子就警惕地“嗡”了笛。
果不其然,深蓝衣男生情绪上头,直接就破口而出,“就是校方遮遮掩掩,tm什么都不管,事后还在这恶心人!”
他越说越起劲儿,慷慨激昂宛如演讲,“狗屁作为,没一点担当!”
周遭迅速围成更大的一圈又一圈。
井歆之叹了口气,实在不是聪明的做法,无论这事真相如何,这男生被谈话是少不了了,她拉着杨柳绕开人群想出去。
一道女声插了进来,“是你传的?”
好清澈的一把嗓音。
井歆之先是一愣,又紧跟着感觉到不对劲,吵闹不堪的食堂居然一瞬间安静了。
不等井歆之纳闷,几秒后,人群窸窸窣窣,井歆之听到了那个名字——白渲。
她这才反应过来好奇往出声那人望去,可那人已路过她们走到了深蓝衣男生站着的桌前,人群自觉为她让道。
女生着一整套黑色休闲西装,细看黑中有着交叉的暗灰纹线,高马尾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仅仅一个背影,就是那样得冷冽,如传闻中分毫不差。
深蓝衣的男生还站在桌上,面颊却红了,一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事情没查明之前,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身份在这作结论?你有这个能力承受代价吗?”
“这事已经报了公安,自然会查个公道,谁告诉你校方隐瞒的?”
男生脸颊更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白渲冷声,“连我找到她,确切说是我遇见她,也不过是凑巧,我知道你们传是我找到她的,不是,我不过新闻系一学生。而你,不是官方也不是记者,你能对自己的信息负责吗?”
男生脸色由红已转为煞白,羞愤不已,却不敢反驳。
周遭噤若寒蝉,所有人闭口不语。
井歆之却从这直白训斥的话语中听出来,分明是保护的意思。
男生还站在那桌上,事实上他站也不是,下也不是,头垂得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