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弑莲说(22)
乘岚打断他:“莫要胡思乱想,我命你——定神!”
他的声音宛如一缕清风,掠过相蕖的识海,一时间,相蕖的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乘岚方才松下一口气,之间相蕖又勉力支撑着说:“去魔域……有人在等我……”
说完这句话,相蕖的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无力虚握着乘岚发丝的手垂落下来,砸在乘岚的膝上。
乘岚猝不及防,察觉到他的身体失去了绷着的一股劲,连忙增加了灌入他识海的真气。然而,相蕖的体内已经真气充盈到快要逸散,识海中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窟窿,纵然乘岚输入的真气再是海量,也寻不到、填不满那窟窿。
迫不得已,乘岚只得捧起他的脸颊,将自己与相蕖眉心相贴。
他的元神钻入了相蕖的识海之中,希望以此挽救相蕖摇摇欲坠的识海。
相蕖的身躯微微一颤,然而,一个垂死之人的识海终究是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乘岚只是被徒劳无功地抗拒了片刻,便获得了相蕖识海的接纳。
入侵他人识海,与元神相接,二者不可同一而论。前者只需一缕神识,却要入侵者用一缕神识便能轻易压制被入侵者,一旦成功,入侵者将能够蚕食被入侵者的识海,纵然被入侵者反抗成功,也只能驱逐和灭杀入侵者的一律分神,于入侵者而言,只能算是皮毛之伤。
而后者以元神相连接,无需境界有差,但双方必须同心协力,不可存丝毫抗拒之心。一旦二者元神相连,便可共享记忆,若其中一方起了歹心,便可于识海之中轻而易举地重伤对方原神。是故此举有不测之险,甚少有修士会愿意对他人开放自己的识海,抑或是以元神入侵他人的识海。
相蕖纵然已是强弩之末,也不禁为乘岚此举心中一惊。
他这一惊,便被与他元神相连的乘岚敏锐地感知到。
乘岚心中暗自庆幸:还能怪叫,看来还有得救。
如今已是千钧一发之际,乘岚也不欲再多浪费时间,他沉下心思,将自己的元神渐渐扩散、蔓延,直至神识覆盖了相蕖的整片识海,试图挽救相蕖岌岌可危的元神。
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触摸到了相蕖的记忆。
如相蕖所说,他的记忆不多,乘岚也有些意外于,他居然真的诚实地说出“我没有记忆”这样的话语。
然而,他是为了救人才进入相蕖的识海,虽是好心,但也多少也有些“趁人之危”,更何况如今这个局面也是因他而起,乘岚自觉地避开了那些记忆的碎片,却也难以避开全部,只能尽可能忽略那些记忆,专心致志地感知和寻找着相蕖识海中的窟窿。
他的神识扩散地太散、太大、太远,以至于不曾注意到,一个光点轻轻落在了他的神识上,微微一闪。
他只是突然感觉到自己仿佛很怀念。
那真是一种很久违的感觉,他的嗅觉似乎比意识记得更加清楚,那是荷花的香气,恬淡而清雅。
香风扑面时,才觉竟是如此辛辣。
若乘岚能看到,便会知道,识海与幻术之外的现实中,一抹微红爬上了他眼眶。
纵使相逢应不识*。
惟有泪千行*。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出自宋代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
第12章 终夜未展眉(一)
“老前辈……”
“这位老前辈!”
他伸手,终于轻轻拍上了那人肩头。
“刚刚在楼下,可是您接到了我……我师弟的绣球?是吗?”他脸色有些不善地问。
或者,与其说是不善,更近于是为难。
他似乎不太想来打这一声招呼,盖因和师弟师妹打赌输了,不得不被胡闹着赶鸭子上架地抛了绣球,已经让他很是面上无光。
况且,那绣球离开他的手,本应该在暗度陈仓之下,悄无声息地被风卷到不知哪里去才对,谁能料想,众目睽睽之下它竟然落入了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甚至还拄着拐杖的鹤发老人怀中。
纵然此地乃是仙市,来往行人俱是修士,本不该如此在意年龄……可他今年是货真价实的二十多岁啊!
他是宗门这一代的大师兄,一向端庄持重,如今好不容易被师弟师妹抓住了这么一个天赐良机,纷纷牟足了劲儿地捉弄他,偏巧事态发展还如此具有戏剧性,众人无不欢欣鼓舞,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排成了队望着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不得不以身作则,纵然面子上再挂不住,也只能拿出言而有信的态度,给师弟妹们做个榜样。
他不情不愿地徒步下楼,循着那一顶异常朴素的斗笠和有些罕见的白发,勉为其难地于人群中穿行。
终于,他们离得很近了。
他勉强支起嘴角,露出一个礼貌得堪称是孝顺的微笑,唤了一声:“这位前辈……”
他为自己打气,准备迎接一张宛如师祖一般慈眉善目但皱纹纵横的脸。
然而,对方没有回头。
他又唤了一声:“前辈!”这一次,他提高了声音。
还是没有人理他。
他只好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地追上去,伸手轻轻拍去那人的肩——
对方停下了步伐,却仍然没有回过头。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只有这两个人立在街道中间,如河道中的一块磐石,岿然不动,将水流割出一道裂口。
他只好又说了了一遍:“小辈冒犯了,敢问方才,您可是接到了一枚绣球?”
那人这才回过头来,缓缓说:“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