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人之将死,过往的人生从他眼中掠过。
曲放看到了无数个白靖容对他言笑晏晏的瞬间,看到了曲天歌从信任到失望沉默的神色,最后看到的却是一张尚且年轻英气,意气焕发的脸。
一张他早已经感到陌生的脸。
“既然如此,我来替你做决定!”曲天歌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颗药丸被人飞快地塞进了他口中。
曲放睁开眼就看到曲天歌眼中复杂难辨的神色。
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到底意味着什么。
仿佛是悲伤,是别离。
“放、放过她。”他不知道抓住了谁的手。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道:“阿衍不会杀她的。”
曲放心中一松,挣扎着想要去看白靖容。却只看到一个跌坐在地上的背影,从头到尾白靖容也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握住了曲天歌的手,低声呢喃道:“对不起……”
“他死了。”被人从地上拉起来的白靖容这才看向身后,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曲放低声呢喃道。
骆君摇并没有理会她,秦药儿看看她又看了看曲放,耸耸肩趴在了骆君摇肩头上小声问道:“我要给她解药吗?”
骆君摇道:“看你自己。”白靖容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有没有解药对她来说或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曲天歌站起身来,抱起曲放就往营地中一座帐篷走去,再也没有多看白靖容一眼。
四周很快安静了下来,白靖容手下那十来人在重重围困之下毫无抵抗之力。
大帐中间炭盆里的火烧的通红,暖意将夜晚的寒气隔绝在了大帐以外。
帐中的陈设十分简单,显然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布置。
此时大帐中或坐或站足有十来个人,倒是显得有几分喧闹。
谢衍端坐主位,骆君摇有些懒洋洋地坐在他身侧。连日奔波即便是她这样精力旺盛的人也还是感到有些疲惫。
谢衍看看她,柔声低语道:“若是累了,不如先去休息?”
骆君摇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累。
查钦王坐在下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笑道:“早就听说摄政王和王妃感情甚好,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让人羡慕啊。”
查钦王显然对骆君摇很有兴趣,之前他也跟谢衍打了不少交道,总觉得这人不像是会儿女情长的人。
还有这位摄政王妃,虽说出身将门是大名鼎鼎的骆大将军之女,但怎么看都像是个没受过一点委屈的娇娇女。
然而这位王妃却能孤身潜入蕲族王宫,还能骗过白靖容这么长时间,甚至亲手给白靖容下毒。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么?大盛人当真是深藏不露。
骆君摇眼睫微扇,笑道:“查钦王过奖了,查钦王雄踞西方,才真是让人钦佩呢。”
查钦王放声大笑,显然是被恭维的很是高兴。
只是看向骆君摇的眼神中却更多了几分谨慎。
这世上精明露于外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会扮猪吃老虎的人。眼前这位大盛摄政王妃,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坐在查钦王下手的是西阗王,这里距离西阗的领地最近,还没彻底消解掉蕲族的势力,也没有谈完事后分赃,他自然也跟着一道来了。
他身侧还坐着西阗公主阿古娅。
他们对面是姚重和姬容、冷霜。
查钦王和西阗王看向姬容的目光都有几分不善,在他们看来蕲族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身为蕲族王子的姬容自然也没有资格跟他们坐在一起。
但他们也心知肚明,无论是蕲族这位九王子,还是那突然冒出来的所谓柔然公主,显然都是谢衍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坐在姚重这位大盛摄政王亲舅舅之后。
也就是说,未来的蕲族和柔然,必然是依附于大盛的,这分明就是谢衍放在西域的两个钉子。
至于乌谟王子率领的西域联军,却被谢衍留在了蕲族王城,协助一起处理善后事宜。
他们的诉求是摆脱蕲族多年的压榨,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摄政王,白靖容既然已经抓到了,西胤右贤王今天吃了这闷亏,与蕲族的勾连想必也会就此断了,此间事也当算了了吧?”查钦王开口道。
谢衍微微颔首,“不错,此次多亏了查钦王和西阗王,若不是两位鼎力相助,定不会如此顺利。”
查钦王嘿嘿一笑,道:“本王不喜欢绕弯子,有话就直说了。摄政王先前所言,大盛不会插足漠西,这话现在可还作数?”
闻言西阗王的目光也紧紧盯着谢衍,显然他的表态关系着漠西未来的局势。
谢衍面不改色,平淡地道:“本王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十日后西域联军将会退回各自的领土,大盛兵马也会返回中原。”
查钦王看向姬容和冷霜。
谢衍不等他开口,道:“冷霜本是柔然王族公主,本王与她有约在先,必会助她复立柔然。柔然故土与西胤西阗并不冲突,两位有意见?”
意见当然有,但不好说。
最好的情况他们当然都希望将蕲族和柔然一扫而光,自己占据大片的土地。但既然谢衍摆明了要支持冷霜和姬容,这打算自然是行不通的。
无论是查钦王还是西阗王,都不想再跟谢衍打一仗。
因为无论输赢,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好处。而对谢衍来说,即便输了最多损失一点兵力和名声,对大盛没有丝毫影响。
谢衍此次率领西域联军灭了蕲族,在西域诸国间必定声望大涨,西域诸国将来也会惟大盛马首是瞻。他能说动西域人跟他西征一次,谁说就不能再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