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站在长子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那位自称是阮家嫡长子的雪崖公子。
上雍城中的贵妇们都说她命好,虽然嫁给人做继室但丈夫能力出众,对她也十分尊重,原配未曾留下子嗣,她纵然是继室也跟原配差不多了。
当年若是嫁给别人,便是头婚又哪里有成为丞相夫人的风光?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年轻人突然出现,说他是阮家原配所出的嫡长子。
阮夫人心中有些暗恨丈夫,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否认?难道这年轻人真的是他的嫡长子?当年明明说他妻儿俱亡了,如今这算什么?如果这个年轻人是嫡长子,那她的儿子又算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阮廷终于开口说话,他盯着雪崖公子沉声道。
雪崖公子坦然一笑,“我从前的名字叫阮朔。”
“你撒谎!”阮廷拍案而起,怒道。
雪崖公子平静地道:“您若觉得我撒谎,为何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不说?”
还没来得及因为阮廷的话高兴的阮夫人也是一僵。
阮廷如果认定了这年轻人撒谎,为什么不当众说明?如今这样的态度,就算他们事后再否认,旁人也免不了要议论。
阮廷死死盯着雪崖公子,道:“阿朔,早就死了,是本相亲自为他收殓的。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谁让你来如此羞辱本相的儿子!”
“羞辱?”雪崖公子偏了下头,思索了一下方才笑道:“阮相是觉得…雪崖的身份辱没了阮家嫡长子的身份?”
他抬起手来,宽大的广袖往后滑落,露出了他的胳膊。
只看雪崖公子的外表,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的身体定然也和他的容貌一般完美无瑕。
但那条手臂却并不十分完美,那手臂上有一块狰狞的旧伤。看上去时日颇久,足有女子的手掌大小,看不出是什么导致的。除此之外,胳膊上还隐约有不少其他伤痕,都是旧伤看着有些吓人。
那手腕上还戴着一只跟他的气质极不相称的金镯,那华丽的镯子与有些狰狞的手臂以及雪崖公子高山寒雪般的容貌气质搭在一起,当真让人有些不适。
阮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撇过了脸去。
阮廷眼神也不由一缩,定定地盯着雪崖公子手臂上的伤痕。
雪崖公子笑道:“父亲还记得么?这是我五岁的时候烫伤的,我还记得…我平生第一次受伤便这般重,可是险些要了我一条命啊。”
阮廷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幻不定,只是盯着雪崖公子却说不出话来。
阮月楼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阮月楼扶着阮夫人低声道:“娘,我送你回去休息吧。父亲和……这位,恐怕还有些事情要说。”
“楼儿……”
阮月楼摇摇头,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了。
“父亲,儿子先告退了。”
阮廷看了儿子一眼,点了下头道:“去吧,夫人也早点休息。”
阮夫人不答,只是在心中苦笑:出了这样的事,谁还能睡得着?
第238章 再入镇国军大营
很快大堂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了,阮廷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
一整天招呼客人还要和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他本就有些疲惫,经过了雪崖这些事情,此时更是有些精疲力竭了。
此时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想,明天面对朝野上下的议论,他要怎么去收场。
雪崖公子也没有客气,径自走到下首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阮廷方才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雪崖公子笑道:“父亲还是不相信我?”
阮廷冷笑一声道:“我儿子已经死了!我不管你打得是什么主意,拿已故之人做文章,你们鸣音阁不觉得太卑鄙了么?”
雪崖公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出声来。
阮廷冷声道:“你笑什么?”
雪崖公子叹气道:“你真的确定…阮朔死了么?”
阮廷冷着脸不说话,雪崖公子淡淡道:“父亲,当年我虽然年纪小,却也还记得一些…遇到劫匪?好一个遇到劫匪啊。”
“住口!”阮廷厉声喝止。
雪崖公子漫不经心地垂眸拨弄着腕间的金镯,那双龙的龙首被他来回扭转,那龙首原来是可以活动的。
阮廷眼眸微闪,“你想怎么样?”
“我只想拿回我应得的。”雪崖公子轻声道,“难道不应该么?”
阮廷道:“你若当真想要拿回你应得的,就不该在今天以这样的身份出现。你以为,上雍权贵会接受丞相府大公子是一个在鸣音阁那种地方弹琴的人?”
雪崖公子莞尔一笑,道:“我若不是今天出现,恐怕坟头的草都比人还高了吧。”
“你……”阮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雪崖公子站起身来,道:“父亲想必还需要时间考虑,我便先回去了。”
“你回哪儿?”阮廷不由问道。
雪崖公子笑道:“自然是鸣音阁。”
阮廷神色瞬间变了又变,“鸣音阁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绝不相信雪崖只是鸣音阁的一个琴师而已。他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鸣音阁,鸣音阁主人犯不着为了一个琴师得罪他。
雪崖公子道:“没什么关系,父亲也知道我是鸣音阁的琴师。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大概是…我跟阁主关系还不错吧。”这话本没什么歧义,从他口中吐出来却显得有几分难言的暧昧。
阮廷虽然不是喜好风月的人,却也不是一窍不通的傻子,当下一口血险些从胸腔里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