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边的蕲族人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显然还不知道自家四王子被人砍了一条手臂的事情。
而贺若穆提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他们也明显感觉到殿中众人看他们的目光越发不善了。
大盛和蕲族本就仇深似海,此时被高虞人挑起旧事,他们更是如坐针毡。
谢衍淡然道:“高虞王的心意本王和陛下都看到了,不过这礼盒大王子就自己留着吧。毕竟…本王听说去年姬擎掳走了高虞三公主,胡姬夫人因此抑郁多时。令堂看到此物,想必心情会舒缓一些。”
贺若穆提神色微变,原本含笑的面容终于有些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到那位高虞二王子突然开口道:“今天就咱们和蕲族九王子是客人,咱们送了礼,不知九王子为陛下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句话,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转移到了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大殿里的蕲族九王子姬容身上。
身为战败一方的质子和仇敌,姬容的待遇自然不及高虞这两位王子。
他被安排在靠后了许多的位置,加上他从进殿之后就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存在感十分弱。
此时突然被人点名,立刻抬起头来,脸上竟隐隐有几分惊慌之色。
他年纪小,长得又苍白柔弱,此时突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柔弱可怜的小羊羔骤然闯入了狼群。
大盛与蕲族数年恶战死伤无数,蕲族人将这样一个少年送到上雍来做质子,着实是有些心狠了。
贺若丘提似乎十分看不惯姬容这个模样,有些嫌弃地撇嘴道:“九王子该不会是没有准备礼物吧?”
姬容面容拘谨还带了几分惊慌,“不…不是……”
“那就是有了?”贺若丘提笑道,“怎么不献上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倒是让咱们先一步抢了风头,真是不好意思啊。”
“……”几个蕲族人此时心中恐怕是在骂娘。
高虞跟大盛是盟友,能跟他们蕲族一样么?
坐在高虞两位王子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亲王朝服面容白皙圆润的老者,他发冠下的头发虽然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却不多,白面团一般的面容加上脸上笑容,令人觉得观之可亲。
他正是宁王谢章。
此时他也开口笑道:“原来姬容王子也为陛下准备了贺礼,不如就一起送上来吧?听说蕲族人杰地灵,风土大异中原,正好也让咱们开开眼界?”
姬容踌躇不语,脸上的神色仿佛有些为难。
那贺若丘提却不依不饶:“怎么?姬容王子不愿意让咱们看看蕲族的宝物?摄政王,你怎么说?”
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谢衍。
谢衍端着酒杯浅酌,原本并没有兴趣参与这场针对蕲族王子的小把戏。
但贺若丘提问到他身上了,他身为主人却不能不答。
“姬容王子有何不便?”谢衍问道。
“摄政王殿下可真是个好人。”骆君摇心中暗道。
这明显是要给姬容台阶下,倒不是谢衍对这个蕲族王子有怜悯之心,他只是单纯觉得这种挤兑人的小招数上不得台面罢了。
今晚是大盛的佳节,宫中设宴大宴群臣,没必要自降格局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花招。
姬容迟疑着想说什么,他旁边随同的蕲族官员连连向他使眼色。
一个坐得近的官员突然冷笑一声道:“难不成蕲族为陛下准备的礼物见不得人?还是说……这礼物,就不是为陛下准备的?”
姬容脸色一白,有些无措地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人。
这一下殿中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呢?
骆君摇觉得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起来。
而挑起了这一切的贺若氏两兄弟却仿佛全然无感,一个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一个依然肆意张扬。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偏着头一一扫过了殿中众人的神色。
开始了。
针对谢衍,或者针对朝堂权力的勾心斗角,就在她眼前上演了。
或许,在谢衍尚未回到皇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不然,堂堂摄政王只是回个京而已,何至于遭受那么多的刺杀?
只是不知道,今晚这一出又是谁的计划?
骆君摇抬头去看谢衍,谢衍神色依然如常。
又侧首去看自家爹爹,自家老爹正在低头喝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谢衍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本就是极少笑的人,此时大厅里一片寂静,这笑声虽然低却格外的清晰。
骆君摇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大姐姐打了个寒颤,在场反应跟她差不多的人也不少。
但,无动于衷的人也不少。
性命诚可贵,权势价更高。
若为皇权故,两者皆可抛。
真正恐惧谢衍的人显然没有传说中那么多,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流言是来恐吓那些不知真相的二傻子的吧?
“既然都好奇,姬容王子就让人拿上来看看吧。”
似乎不敢与摄政王对视,姬容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
他身边的蕲族官员起身,无声地躬身一揖,快步走了出去。
骆君摇靠在骆明湘耳边,低声道:“大姐姐,你猜蕲族人送的是什么礼物?”、
骆明湘微微摇头,道:“不管送的是什么,他们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骆君摇点头表示赞同。
蕲族官员去的时间有些久,大殿里众人似乎对那所谓的礼物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向外眺望,对殿中的一切都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出去的蕲族官员才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