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反派黑月光后(144)
背对着他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殷回之缓缓睁眼:“你想说什么?”
谢凌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即便是面对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的殷回之。他轻哄:“要不你先转过来?”
殷回之低嗤了声:“不是长得一样吗,转不转过来,有什么不同。”
谢凌温声说:“那还是有些不同的,你转过来,刚好可以观察一下。”
殷回之无声扯了扯嘴角,终于转身,看向谢凌那张面目可憎的脸,问:“你知道自己晕死了多久吗?”
谢凌估算了一下:“一天一夜?”
“十三个时辰四刻,”殷回之声音漠然,顿了顿,他古怪地笑了一下,“我好像看够了?”
谢凌:“……”
谢凌觉得自己还是挺了解殷回之的——这一看就又要发疯了,他顺着殷回之的话继续循循善诱:“那看出什么了吗?”
“彻底杀了你,”殷回之走到床边,低头,冰霜似的目光落在谢凌的眼上,“我会死吗。”
“不会,”谢凌微笑,“但最好还是不要吧?打打杀杀就算了,连自己都不放过,是不是太变态了点?”
“自、己……?”殷回之将这两个字慢慢重复了一遍。
他看着谢凌:“三个时辰前,我去了一趟南海宫,跟如今的‘沈知晦’见了一面。”
殷回之像在跟谢凌讲述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我问他,如果七十年前夺舍你的那道游魂,是另一个你呢?”
“你猜沈宫主怎么说?”殷回之的手挑起一缕搭在谢凌肩膀上的乌黑发稍。
“他说,假使这个抢占他身体、操控他近十年的孤魂野鬼是另一个他,那真是最糟的情况,因为对方太了解他,随时都能对他造成威胁。
“沈宫主为人太机敏,我只是这么提了一句,他便管中窥豹,试探我能否拿南海宫三百年的中立立场,换我手里的一道地魂。”
“你说,沈宫主找我要沈护法的地魂是想干什么?”颈侧一凉,殷回之手里的那缕头发被剑意削断,顺服地落在殷回之的掌心。
手里的黑发越发衬得殷回之那一头白发晃眼。
谢凌收回目光,唇角压下一点,没什么情绪道:“知晦谨慎多虑,给他机会,他会铲除一切威胁。”
殷回之点点头:“你也知道。”
“你我死生不相关,你利用了我十年,操纵了我十年,”殷回之眸中暗芒闪动,掐住他的脖颈,疑惑地问,“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是我‘自己’、让我放过你啊?”
谢凌失笑:“绕了这么一大圈,是想说我脸皮厚。”
他沉吟两秒:“其实我也有想问的……”
殷回之沉沉看着他。
谢凌抬头:“你没真把知晦卖出去吧?”
脖颈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又突兀松开,殷回之逆着光站直了,神情面容不大明晰,没有说话。
谢凌客观点评:“他对你其实还不错,别拿他撒气了吧。”
殷回之依旧一言不发。
“你恨我是应该的,于师,我利用你,盘算着夺舍你,于‘自己’,我想的是取而代之,是挺畜生的。”谢凌人生头一回对着别人列“罪己诏”,说完,也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轻道,“因为我这么个人惩罚自己,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去修无情道,其实很不值得。”
静寂无言。
“只有这些?”殷回之忽然问。
谢凌又应着殷回之的话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做过的坏事确实罄竹难书。
他只能拎拎拣拣,又添几条:“还有利用你给我自己报仇,算计季回雪,骗你入歧途,把你丢下魔兽山。”
他温和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你想做,但是不方便做的事,算作道歉和补——”
谢凌的话还没说完,脸颊便狠狠一痛,口腔多了点血腥味。
殷回之居然打了他一巴掌。
不是掌风,也不是术法攻击,就是实实在在的一耳光,殷回之的手指甩到他脸上,温度凉得令人心惊。
疼倒不是很疼,谢凌只是难得地感到茫然和莫名,上一次被人抽耳光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那会人人都能来踩他一脚,打便打了,也没有什么别的意味。
但他在民间长大,苟延求生的那段时间又接触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确实没见过谁会在这种时候给人甩一巴掌。
除了情人吵架。
谢凌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深吸一口气,尽量随意地问:“又怎么了?”
殷回之冰凉的手掐住谢凌的下颌,指尖刺在谢凌的唇瓣上,一字一句:“你是不是感觉你自己很伟大啊?”
谢凌蹙了蹙眉,不知道他又在闹哪一出。
“多舍己为人……多有苦衷……”
殷回之的指尖越来越用力,谢凌的唇溢出血线:“你没有资格,谢凌。”
谢凌的眉皱得更厉害,视线一寸一寸划过殷回之的眉眼,观察殷回之的神情。
殷回之阴冷地回视他:“我早就说了,你这一辈子,只能在我身边待着,直到死。”
“——无论你是谁。”
心里的古怪感越来越强烈,谢凌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太笃定某些东西,导致了错判。
这情形已经无法用恨意和不甘来解释了。
殷回之的目光又陡然平和下来,与之相应的,是逐渐爬上浅色眼眸的细细血丝,他的手指下移,轻轻抚弄谢凌的脖颈:“你真的很想补偿我吗?”
谢凌:“……”
谢凌呼吸有一瞬失序,盯着殷回之开玩笑般地半真半假道:“殷回之……你我有着一样的父母,师从,完全重合的过去,你在我眼里和儿子一样,你这是想干什么?真准备拿我当炉鼎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