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他猛打了个喷嚏,握着汤婆子,心想要是没有季半夏给的这个暖手宝,恐怕自己等会手都要冻僵了,无法写字。
而一旁,亦有相同考生边打喷嚏边抱怨:“今年检查怎的比往年严多了……”
另一名差役负责检查考篮。
陆雩亲眼看着他用手指把自己的面饼、馒头掰开成细碎的小渣渣,顿时没了食欲。
除此之外,考篮里里外外都被他翻了个遍,连水壶底部都没放过。
检查完毕后。
“行了,你走吧。”他朝陆雩一摆手。
“谢谢大人。”陆雩忙道谢。
那冷面差役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面色稍缓,竟是朝他难得露出了点笑容。
前来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大多自傲,有的更是把他们当作下人。像陆雩这样礼貌喊他们为“大人”的,可谓极少之有。
进到贡院内,可见一排排的砖瓦小棚户房。
里面放着稻草、桌椅,以及水桶等物。门是敞露天的木栅栏门,瞧着像是监狱。
“陆兄,你在哪间号舍考试?”一进来伏成周便凑近他问。
为防止作弊,考试号舍座位号都是打乱,现场重新排序的。
陆雩看了眼,道:“我在一十三号。”
“我在一百十二……”伏成周看墙壁上的号码,忽然惊叫一声:“啊,我的考舍在茅厕对面!”
陆雩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节哀。”
“这下完蛋了。”
伏成周欲哭无泪。本来就考不中,如今还得忍受连续五天的“臭味”攻击。
陆雩也知道,考舍挨着茅厕这种事儿绝不是开玩笑。
古代茅厕跟现代不一样,堆积如山,还没得冲。考试期间任何人,包括巡视差役都不得外出。五天考场上千名考生如厕下来加起来的攻击威力……可能足以把一个人活活熏死。
而且在这种气味下,人是绝对吃不下饭的,所谓寝食难安。五天下来,人饿瘦一大圈,直接暴毙过去的前车之鉴也不是没有过。
陆雩:“你现在可以跟差役说你弃考,明年还有机会。”
可一旦等会进到考房内,贡院大门一关,再想说弃考也得在考房内呆足五天才能出去。
伏成周摇头,“不行,那我爹会把我宰了的。”
“呃,那你就只能忍忍了。”陆雩从考篮中掏出两卷棉花递给他,“塞到鼻子里,说不定有用。”
这是他担心附近有打呼噜的考生,特意为睡觉准备的隔音“耳塞”。
伏成周接过,试了试,道:“谢谢陆兄。”
“行,我们先过去吧,考试要开始了。”
告别伏成周,陆雩进到了自己的考房内。
前阵子刚下过雨,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水,有些潮湿。
为了避免试卷被淋湿,他特意将桌子往里搬了搬。
等到考生们全都进到考房内后,伴随砰地一声炮响,贡院大门徐徐关闭。
身着官服的祁县知县黄伯志带领县学的教官、廪生来到现场点名。
“庞巡。”
“谢鑫。”
“段正德”
“在!”
被叫到姓名的考生上前递交保互结单,而后领取试卷。
很快轮到陆雩。在县令黄伯志和善的注视下,他领取到了一份内侧印有红线的黄色厚纸本。他回到座位翻开来一看,纸上一片空白,并未书写题目。
卷子全部下发完毕后,教官廪生等无关人员全部退场,考院现场只留下县令以及巡考人员。
朱红色的大门到此时才正式挂封纸封锁。考试期间,禁止任何人进出。
这五天内,哪怕是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来。
一声锣响后,考试正式开始。
为避免泄题,考试题目都由黄志伯现场公布。然后会有巡考人员举着写有题目的牌纸满场走过去。如果考生看不清,只用打个招呼,巡考人员就会把题纸牌递到他面前。
县试第一天的题目是四书二题、作诗一题。
而四书题中,二十岁以上的考生和二十岁以下考生拿到的是不同的。问题并没有明显难易区别,只是考官在采风时会斟酌宽严,对二十岁以下的考生更宽容些。
陆雩今年十五岁,拿到的就是二十岁以下的“未文冠题”。
他先挥笔在草纸上抄写下题目,并未急着答题。
天气严寒,简陋的考舍内更是冷风直灌,冻得他手脚冰凉。
陆雩先拿了碳放进桶里用火折子烧起来,而后伸舒懒腰做了些热身运动,让身子暖和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去就水研墨,提笔书写。
四书题又称“头题”和“首题”,主要是从四书正文中出的句子填空,同时会要求考生给出阐释。这并难不倒陆雩,一年过去,四书五经他早已倒背如流,当即答得飞快。
咚咚咚。
听到门口敲击木桩的声音,陆雩抬起头看到巡考杂役,这才恍然已过去一个时辰。
“考试暂停,戳迎检查。”杂役说完便推门进入,看了一眼他桌上的考卷,拿起印章在他目前答题的位置盖下。
此举也是为了防作弊。如果考生前期答得太慢,试卷一片空白,阅考官后期就会怀疑他是否有找邻桌代考的嫌疑。
这些四书题目主要是考验记忆力,以及考生对儒家内涵的理解能力。
陆雩答得很快,仅一个时辰功夫,他就把四书题目全部写完了,现在正在琢磨作诗。
因为他老挠头,发束不知何时掉落,一头墨发直直散落下来。
加之面色苍白,姿容闫丽,路过的县令黄志伯都有点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