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心上人[替嫁掉马](3)
她戴上口罩,又把卫衣帽子也扣在头上。
这样一来,便只剩一双亮灿灿的眼睛还露在外面。
雨丝接连扑打过来,使她有些想念十分钟前手里那把Dior雨伞,以及身上那件Loro Piana的白色羊绒大衣。
现在,这件十万块的大衣,正挂在陆华明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二手衣柜里。
明仁医院是一家三甲综合医院,位于璨城南部,沿河畔伫立。
医院以心胸外科闻名亚洲,拥有国际顶级医疗资源和设施。
“师傅,我就在这儿下吧。”
离医院还有一公里,但车子已经十分钟没往前动过,陆染选择下车。
一路狂奔到急诊室,来不及喘气,陆染挤进服务台前的人堆里。
“你好,请问有没有叫陆华明的——”
“护士你帮我查查有没有叫王贵的?”
“护士,我们家那位是顶梁柱,他要是就这么没了我还怎么活啊?”
“啊——我要妈妈——”
叫喊声一个叠着一个,一个吞没一个。
大家扯着嗓子,都想比对方喊得更大声。
陆染喊不过他们,从人堆里退出来。
今天天气不好,又事发突然,急诊室大厅忙作一团。
不停有病人以各种姿势被推进来,沿途留下大量血迹。
保洁拿着墩布,卖力擦地,腰没直过。
陆染来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是第一次碰见如此血腥场面,有点发懵。
感觉自己不是在医院,而是站在阴曹地府的进出口。
放置在大厅的和走廊的,是轻伤病人。
那些不忍直视的,被推进了更里面的诊室。
陆华明会在里面还是外面?
肯定在外面,说不定就在边上的哪个床里,陆染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不远处,两位病人家属吵得面红耳赤,马上就要打起来。
其中一个急了,随手抓起一个保温杯就要丢,另一方却早有预判,抬手打飞——
保温杯脱离原定轨道,直奔陆染的头去。
陆染毫无察觉,目光停留在前面那人的断腿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筋骨拉扯。
她使劲吞咽了下,感觉加速跳动的心脏就要贴着喉咙吐出来了。
就在这时,手臂被人猛地拉了一把,她踉跄着跌进一个白晃晃的怀里。
而保温杯,险险砸在男人肩头。
陆染抬眸,眼里惊魂未定,眼泪簌簌滚落。
男人垂眼:“站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要挡路。”
一把好听的磁性嗓音,低沉冷静,语气淡得叫人揣摩不出情绪。
说完,他放开她,继续迈步往前,跟着离去的还有一大堆医护人员。
陆染反应过来,赶忙又追上去——
“医生,您有没有见过一个车祸病人,男性,个子不高——”
“找护士核对信息。”
男人眼也未斜一下,直截了当地打断她,步伐更是加快。
其他人也一窝蜂涌上来,想问自己家人朋友的情况。
好在及时赶过来几个保安和护士,将陆染及其他人拦在诊室外面。
男人推门进重症诊室,高大的纯白背影透着一股杀伐决断的气势。
-
冬天的璨城,天色很早就暗下来。
此刻抬头望,天空已是黑得漫无边际。
陆染没有能确认陆华明的生死,倒是接到上官凤打来的电话。
今天一直在下大雨刮妖风,上官凤担心也正常。
陆染找借口说今晚要住朋友家里。
上官凤沉默几秒,随后妥协道:“好吧,但是明早要回来吃早饭,我会做你爱吃的蛋糕。”
“明天肯定一早就回来陪妈妈吃早饭!”陆染装出欣喜的语气,“最爱妈妈啦!”
她还在电话里作势要亲,吧唧一下,逗得上官凤乐不可支。
挂断电话,笑容也随之消失。
没有陆华明的消息,陆染便一直没离开医院。
急诊室里令人窒息,陆染走出来,在门外右手边的走廊,找了个无光死角,靠墙蹲下。
这个死角,在垃圾桶和墙角之间。
虽然只是一点缝隙,但她身子娇小,很轻松就挤进去。
草丛里钻出一只通体黑色的小流浪猫,跳到垃圾桶上躲雨。
陆染和小猫四目相对。
小猫喵喵叫一阵,见人类只是傻眼,放弃了,开始专心舔毛。
一开始还有人在走廊来回走动。
时间越晚,便没什么人过来,要么直奔急诊室,要么直奔医院大门。
安静了许久之后,才又有人迈步靠近。
那人一边讲着电话,慢慢踱步到连廊。
男人的声音,极有辨识度,每个字像一记鼓,轻轻敲在陆染心上——
是那个医生。
男人多数时候都在听电话那头讲,偶尔回应一句,语气淡淡,透着一丝无奈。
在淅沥沥的雨声下,那种无奈,被渲染,被放大,空气里都是,仿佛雨也跟着在叹息。
男人从兜里摸出烟盒,轻抖出一根,咬进嘴里。
白大褂的衣角,随风飞起,又落下,过程中,偶尔能窥见优越修长的腿部线条。
轻轻地,打火机在雨滴打在廊檐的间隙中,响了一下。
浓黑夜色中,指骨修长的指尖,亮起点点烟星。
男人只是刚开始抽了一口,直到挂断电话,也没有再抽第二口。
他退后半步,站在垃圾桶的另一边。
陆染在左,男人在右。
陆染在暗,男人在明。
她抬头,端详对方。
今晚没看到月亮,但此刻,男人的听诊器横悬颈间,那一抹金属幽光,仿佛月亮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