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152)
萧扶光与司马廷玉对视一眼,最后朝二人拱手:“既如此,多谢二位。”
老者点头,萧扶光轻叹一口气,正欲走,却听那位说起秋汛的老人再次开口:“老朽隐约记得,当年倒是有一位,临考前母亲忽然病死便弃考的。”
萧扶光回头,见另一位也附和:“对对对,说来的确是有一位,那时你我还说此人可惜了的…”
萧扶光忙问:“那您可知他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名字早忘了,只记得应是姓尤。”老人为她指路,“西去此街五里见一条河,向北约二里有一颗枣树,那条胡同便叫梨枣胡同,你打听姓尤的便能找到。”
萧扶光连连道谢,随后高高兴兴地上了马。
她同司马廷玉并马而行,来东昌要做的事情虽说只做了一半,面上却并不轻松。
司马廷玉见她明明生气,却还非要憋着,不禁笑道:“外人又不曾见过你,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因为他们打心底里认为光献郡主最是受宠,所以该讲排场才是。他们只恨你没有三头六臂,这样才能显出你神通。”
萧扶光心里好受了些,却还是板着一张脸说:“明明是先帝好南珠,再说,又大又亮的东西,谁瞧着不喜欢?怎么到头来就是我铺张讲排场了呢?”
“你若是活在旁人嘴里,就是无所不能之人。”司马廷玉道,“怎么你净挑不好的听?”
萧扶光拉起缰绳先他一步,“今日说的不是你,你倒是不疼不痒。”
她要强,好在司马廷玉自小便有郡主为妻的意识,对她有十二万分容忍。
俩人不一会儿便到了梨枣胡同。
牌坊下正有位大娘,端着盆要出门洗衣裳。
萧扶光下马上前,笑吟吟地一揖:“敢问姐姐,这附近有没有一户姓尤的人家?”
大娘年过不惑,徐娘半老,惜无怜花人。猛然见了两位年轻公子来搭讪,俊模样的那个还唤她姐姐,当即喜得合不拢嘴。
“唷!这位公子小嘴儿也忒甜了!”大娘将盆往牌坊下一放,扯着萧扶光的袖子指向胡同里,“第七家,门口贴着桃符的便是尤家。”
“多谢姐姐!”萧扶光向她道过谢,拉着司马廷玉就要向前走。
“你们是来探亲的?”大娘又拽住了她,“若不是他家亲戚可不兴去!”
“为何呢?”萧扶光疑惑不解。
大娘捱近了她,神秘兮兮地道:“尤家那位老大,十来年前死了亲娘,因此未能参加秋闱。后来出了孝期,怎么考都不中,人便疯魔了。咱们一个胡同里的都嫌晦气,你们是打哪儿来,上赶着要看疯子?”
萧扶光迟疑道:“是有些话想要问他。”
“一个疯子,吃喝拉撒都顾不了,还指望他好好说话?”大娘一摆手,端起木盆道,“瞧着挺俊,怎么是个榆木脑袋…”说着便走远了。
萧扶光看向司马廷玉,见他耸了耸肩,无奈道:“老的说你讲排场,母的说你榆木脑袋。你若是都听进耳朵,便是截金贵的木头。”
萧扶光噗嗤一笑:“我还真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不成?!”
司马廷玉伸手探向她,她这次倒没躲开。
他从她头顶将那朵风流人士簪花拔了出来。
“疯子最忌看到鲜艳的玩意儿。”他道,“你戴了这个,他见着万一想起中举的同期佩的大红花,保不齐要将你一顿好打。”
小阁老心细,这让萧扶光也刮目相看。
“我若被打,你还会干看着不成?”她不在意地说。
小阁老摸了摸下巴,点头道:“等你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愿意开口求我了,我才会来救你。”
萧扶光对他的那一丢丢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二人到了尤家,入目是一扇掉了漆的木门。
门口坐着个小孩儿,六七岁的模样,一张脸脏兮兮的,正瞪着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萧扶光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问:“小宝儿,这是尤家吗?”
小孩儿愣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我叫尤重,不叫小宝儿。”
萧扶光一想,此人是赤乌二十三年守孝,若是出孝期后生子,今年应是七岁,必然是他儿子了。
尤重,尤中,看来他真是对秋闱有执念。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宝。”萧扶光问,“小宝儿,你父亲在不在家?”
“他在里面,这两天没发病。”尤重指了指门内,“你们小心一点,我好久没替他剪指甲了。”
萧扶光与司马廷玉进了门。
尤重低着头倚在门框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说:“心头宝?我才不是呢。”
第144章
龙眠蛟舞(八)
进了门,便见一条大黄狗窜到他们跟前龇牙咧嘴。
司马廷玉护在萧扶光身前,大黄狗向后退了两步。
“豆豆!”尤重走进院大声呵斥,大黄狗夹着尾巴退到他身后。
萧扶光看了他一眼,走到正房前敲门:“尤大哥在家吗?”
如此敲了三五次,里头才有人应声——
“谁呀?”
声音洪亮得很,只是听起来像是倒在酒池肉林美人怀中,有种不和谐的欢快之意。
萧扶光不是没见过疯子,单说偌大的掖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被逼疯的不在少数。
可疯男人还是头一遭见,按理说这人屡试不中,该失意烦闷才是,怎么听起来像是快活得要上天?
“尤大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萧扶光道,“有个叫檀沐庭的人,是您赤乌二十三年秋闱同期,您还记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