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198)
三四个铁面大汉一起将郝赞娘从狱中拖出来,袴裤退至臀下。
“当官的杀人啦!”郝赞娘羞愤欲死,伸手要提裤子。
几个大汉拦着,她手也伸不得,便觉裸臀一阵凉飕飕的风,随之便捱了一记结结实实的棍杖。
这会儿她终于慌了,大声喊道:“大人饶命!”
京尹简直不想再同这恶妇多说一句话,冷着脸看人行刑。
原定二十杖,未料这妇人捱没十杖便昏死过去。
京尹命人泼了桶凉水给她,郝赞娘便又醒了过来。
正欲继续行刑,却听外间有人来报:“大人,檀大人到了。”
京尹一听是檀侍郎,便叫人先伺候着,自己就要动身。
然而郝赞娘嚎哭声如杀猪,四邻都听得到,又何况是来造访之人?
不过片刻,那抹红便施施然而至。
“这里倒是热闹。”
底下人收了手去行礼,郝赞娘也得以有喘息之机,半仰着头一看,是个宽肩细腰的英俊男子。他穿着件枫叶红广袖衫,浅杏黄的领映得一张脸仿若美玉。
他行走时脚底生风,笑时眼波流转生辉,微微侧首对京尹道:“这处太热闹,我过来瞧瞧。”
京尹道:“原不想让檀大人见这等笑话,但这妇人着实可恶,好赖话不听,扬言说她识得光献郡主。”
檀沐庭点头赞同:“的确可恶。”
说罢,他走到郝赞娘跟前,想瞧瞧她的脸,可却又嫌她脏,只用一柄折扇拨开了她面上的发。
郝赞娘被打得泪眼婆娑,却还能看得清楚眼前这位檀大人的脸,眉眼长而秀,真个俊俏后生。瞧京尹这样大的官儿都要让他三分,料想必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大人…救救我吧…”郝赞娘哀求道,“我再也不敢找郡主了…”
话音刚落,她便见他眉头跳了一下。
檀沐庭笑了笑,站起身来朝京尹道:“我来时听人说过,这妇人欲阻拦郡主凤驾,的确该打…”
郝赞娘心凉了个透,屁股火辣辣疼,算得上是冰火两重天了。
“可郡主身旁有身手了得的侍卫,她未能近得了身,且据说是因赌输才出此下策。”檀沐庭笑了笑,“她去的是羡金楼有我四分股,说来我倒是罪魁祸首了。”
京尹连声道不敢:“檀大人说笑,这同檀大人有何干系?分明是这恶妇的罪过。”
“已是打得皮开肉绽,也算厉惩,不必害怕难以交代。”檀沐庭又笑,“前些日子下面孝敬陛下一些蒙顶甘露,陛下饮不习惯,便全赏了我。我先想起张大人,今日特来找大人品鉴。”
京尹一听,俩眼顿时比茶叶还绿,当下丢了郝赞娘这摊子跟着檀沐庭去喝茶了。
两位官员离开后,狱卒也不再打她板子,将人拖回了狱中。
郝赞娘屁股连着脑袋,疼得休息不得,呜呜地哭了一下午,不到晚间她便又疼又困又渴又饿,舔着嘴角后悔自己白日里浪费了一餐。
想起郝赞,她除了悔便只有悔。若是听儿子的,好生在家待着,也总好过现在遭这个罪!
正难受时,狱门却被打开了。狱卒走进来将她拖出去,交到两个黑衣人手上。
黑衣人不讲究,将她往马上一摔,驮着便走。
郝赞娘想问他们带她到哪儿去,可又疼得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恐惧随着马蹄声渐渐放大。
约行了四五里路,进了一座豪奢府苑之内。
郝赞娘被黑衣人拖下马,径直驾到一所镶金缀玉的高阁之中。
屋内坐着个人,正闲适把盏。
郝赞娘一瞧,他竟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位檀大人。
第184章
祸起东宫(十四)
郝赞娘此时疼得起不了身,只能趴在地上,仰着脖去看他。
此时的檀沐庭已经换上居家常服,黑衫外罩了件栗红半袖袍。他举着杯,后头跟着位极有风致的婢妾,正在为他斟酒。
不知为何,郝赞娘觉得此时的他不大对劲,加之自己身上痛得厉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檀沐庭先开了口。
“你从峄城来?”
“…是,大人。”郝赞娘喏喏应着。
檀沐庭知她身上有伤,朝身后那姬妾说了句话,她便笑吟吟地走过来,吩咐人将她带下去治伤。
几个小婢将她架到一扇屏风后,将袴裤褪了,开始为她清洗上药。
郝赞娘胆战心惊地看着案上那些瓶瓶罐罐,光看釉就能看出来,连盛药的小瓶都用这样上好的瓷,这位檀大人可真富庶。
只是檀大人似乎有些焦躁,饮了酒,又从座上起身,来到她那扇屏风前。
“你说你见过郡主。”他又问道。
千金膏药敷在伤处有奇效,凉丝丝的,最痛的那处也仅有些酸麻。
郝赞娘去了七八分痛感,也清醒过来——这位檀大人是救了她的恩人呐!
恩人问话,岂有不答之理?她当下便道:“是的,大人,不仅见过,她还在我家住过,我说的一分不差的。”
隔着屏风瞧不真切,她只见檀大人的身形勾勒在叠嶂群山之后,愈显高大,却惊险嶙峋。
“如今她什么模样?”他又问。
郝赞娘不知道檀大人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当他同她一样,有心想要攀附,所以前来打听些郡主日常,便一股脑儿全说了。
“我初初见郡主时,她就是个十七八模样的姑娘,白皮子大眼儿,长得特别好,就没见过这样标致的。我家郝赞被她迷得,天天围在她身边转悠,回了家也小芙长小芙短的。说她叫小芙,是因郡主在峄城那会儿同人说自己叫小芙呢,在东街酒肆当街卖酒,天天将那些个酒坛子搬进搬出的,我还说这姑娘怎这么大的力气,原是拉过弓的,倒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