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320)
华品瑜说是:“近日来陛下总邀臣论道,总不能抗旨吧?殿下若看不惯,就杀进万清福地。只要殿下坐上那个位置,就算让老臣为您舔鞋底子老臣都给您先漆一层香油再下嘴…”
“快走吧。”景王摆手驱赶他。
华品瑜怂恿了半辈子不成,早已习惯在景王这处碰壁,于是起身便向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又折返回来。
“你是怎么知道,《怀玉图》是郡主做的?”
景王头也未抬:“她的丹青是我教的,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她只会勾形,不会着色,不信你找一张来看便知。”
华品瑜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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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在两日后便有了结果。
蒙阁老暗窥光献郡主并作《怀玉图》,谁知竟被临摹了去,印了数百张之多。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荒唐,开国以来还未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官员,食天家俸禄,觊觎天家女。最要紧的是,蒙阁老一把年纪,胡子都白了,居然还有这等癖好,着实是令人恶心。
可惜小阁老死得早,不然在内阁当众互掐不知该有多好看!
出了这档子事后,景王可谓震怒,当下便将蒙阁老贬回礼部做教习。白弄儿出面,一路带人进了蒙阁老家中。毕竟是阁老,这些年攒下不少体己,莫说床榻桌椅,就连洗脸盆都是纯银打造,可见往日过的的确是舒坦日子。蒙阁老的夫人回来时见家中已经空了,只留下个哭哭啼啼的蒙焕秋,咬着牙去求妹夫——便是袁阁老家中。
“帝京上下哪个不知道光献郡主是摄政王的心头肉?那老家伙哪里见过光献郡主?更不要说私藏郡主小像了!我已打听过,画像上的名是他当做账单误签了的,你去求求摄政王,让他高抬贵手饶了老蒙吧!我带着全家给你磕头了!”说着便要下跪,却被妹妹一把扶了起来。
袁阁老自然是知道事情始末的,蒙阁老冤不冤?冤!可他能说是郡主授意栽赃吗?可不能!全家上下上百口人,全仰仗萧氏给口饭吃。阁老又如何?朝廷里再大的官都是萧家养的狗。主人要踹饭盆子随她高兴,狗咬主人却是要棍杀的!
袁阁老颓废地坐着,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老蒙大意了,这事儿你别管,带着焕秋回娘家吧。”
第290章
万里天风(六)
“我听说,是个弹琵琶的狐媚子勾得老蒙在画像上留了名。”蒙夫人又说,“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个狐媚子,老蒙就能回内阁了?”
“不是这么个事儿。”袁阁老抬了抬眼皮,“老蒙这是得罪了人,能留一条命已经很不错,这把年纪了还图什么呢?我还羡慕老蒙呢,因为这事儿过后指不定下一个就是我啊。”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了。
蒙夫人过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听他这样说依然有些不信,最后却还是离开了。她舍了脸皮去寻蒙阁老的门生,却个个都碰了壁,忍不住大骂这些人是白眼狼。最后终于有个学生出门见她,求道:“师娘还是早点儿离京吧,三位阁老一个都不能留。老师起码人没事儿,您看司马阁老,儿子都没了…”
蒙夫人吓得浑身一抖,“司马宓?这又关司马宓什么事儿?”
“老师和袁阁老从前没少给司马阁老小鞋穿,他没了儿子,如今在内阁待不下去,有人看在眼里,自然想要为他做主了。”那学生说罢便匆匆一拜,将门砰地一声合上了。
蒙夫人见回天无力,回家同蒙焕秋抱头痛哭:“你祖父回不了内阁,以后就无人替你撑腰了。焕秋,你日后千万不可再任性了。”
从阁老跌到教习,蒙阁老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寻常官员遭贬,往往是官阶层级递减,如今这般用意已是很明显,这是要他主动开口走人。关键这个教习还没做一日,上头又颁了令下来,说金州缺位教习,为了不耽误明年秋闱,要他即刻前往汉中府。
蒙教习沉默许久,最后只能领命,携家人一道离京。
从始至终,光献郡主都不曾露面过。
银象苑的大门前支起了摊儿,有南国夏季贡来的蜜罗和香茅、秋季剩下的风干野菊与桂花。冬日天气一冷,诸人便喜欢吃喝些热的暖身子,譬如牛羊肉汤,那些花茶便没什么用,索性铺开了陈列在门前,可以拿物件来置换,一个时辰不到花草茶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
小冬瓜几个也支了摊,只是放的是阿胶。先前卖出去一些,后来卖不出了便送,如今大家看到阿胶便干呕,摊子前已是无人问津了。
小冬瓜正愁眉苦脸,见摊前站了个人,正高兴呢,一抬头看到那人的脸,神情瞬间垮了下来,挥手驱赶:“去去去,三笑不在这儿。”
颜三笑初入府时,不少人见她面上有道疤,生不起亲近之心,只除了眼前的江北流。江北流原叫江东流,为避景王名讳主动改名叫北流,旁人说这名字不好,江向北流不入海,这江便要绝了,还不如叫江流。江北流也不在意,他就是这么个人,话不多,对谁都和气,却不会轻易改变自己想法。在王府待了几年,江北流从江侍卫变成江大人,而今二十有六,还不曾娶妻。自打见了颜三笑,便常送东西给她,有时是脂粉首饰,有时是衣裳料子,也有吃喝和小玩意儿,可惜颜三笑刀枪不入,从不收他的东西。江北流也不追着人给,等下次又换了新样儿。小冬瓜背地里还同清清说,江北流硬得像橛子,只有在三笑跟前才会变通;而三笑看着好说话,实则心最狠。
江北流抬眼扫过银象苑内最高的楼台,问:“三笑在哪儿?我给她送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