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356)
秦仙媛得了好处,倒也不曾食言,待到二月便出京为萧宗瑞寻药去了。
临行前她频频告诫萧扶光,不要来纠缠司马炼。萧扶光只是一笑:“我光献日后前途无量,当下不愿受千刀万剐而死。”
秦仙媛一愣,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华品瑜的旧宅——也就是秦仙媛的新居,目前并未住人。一来住所对二人来说过于宽绰,人气压不住;二来司马炼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清枝胡同,不愿意挪地方。沈淑宁偷偷对萧扶光说,她有一日不小心偷听了夫妻二人的墙角,听秦仙媛的打算是要将豪宅再次售卖出去。
这个消息传到银象苑内院,绿珠白眼儿都翻上了天,骂秦仙媛铜臭,这辈子注定没有做官夫人的命;传到华品瑜耳中,他又将萧扶光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这当中,萧扶光将难办之事与难听之言尽数揽下。
绿珠敏锐地发现,她好像越来越忙,整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什么。有时她也会来看看萧宗瑞,只是抱着孩子的时候偶尔发会呆。
不过无论她去哪儿,都应了承诺,没有再踏入清枝胡同半步。
有位做皇帝的词人曾写: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帝京最长的一个冬天一直持续到三月初,伴随一声莺啼,并春草渐生,天气终于开始回暖。
秋闱、春闱是选拔人才时机,除恩科外三年一次,是重中之重。各省府早备好定员,于春后拟生员及考官名单上报礼部、吏部、翰林院三处,最终由内阁交由景王过目后才能算敲定下来。考场十余处,帝京便是其中之一,监临官由赵元直担任,提调官则有二,分别是前光禄少卿白隐秀与吏部一名主事。值得一提的是,监试换成在山东一带任通判数年的现御史沈磐。
已有些眼尖的发现,无论白隐秀或是沈磐,皆与光献郡主交好,摄政王此举明显是要提携这二人。
从前是摄政王一手遮天,最终结果不过受嬗;而在秋闱后恐怕就是摄政王父女的天下,将来大魏若出一位女帝倒是在意料之内了。
三月上旬时,萧扶光来了趟内阁,她将白隐秀带出来后,又驱车前往城北清枝胡同寻沈磐。
沈家在胡同最里面的院子,马车在胡同口停了,白隐秀先下了车,转而伸出一臂。萧扶光就着他的力道下了车,还未抬起眼皮,便见远处一抹颀长身影缓缓而来。
白隐秀“咦”了一声,眼角余光看向萧扶光,见她头也不曾抬起,心中疑窦丛生。
司马炼见他们前来,稍稍让了让身子,朝萧扶光拱手行礼。她像是将人当做空气一般,直接忽略过了。
直到司马炼的背影也远了,白隐秀才按捺下满腹惊愕,低声问:“郡主,我好像看到小阁老了。”
“你认错了人,他不是小阁老。”萧扶光道,“他叫司马炼,是河内司马氏旁支,为参加春闱,春节当日便来了帝京。他只是占了个巧,无一处能同廷玉相比。”
白隐秀听她言语中微带愠意,然而思及司马炼出身样貌,实在摸不准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等进了沈磐家中后,沈淑宁外出,给他们仨人留了说话的空间。白隐秀这才问:“隔壁的那位公子为何来帝京赴试?是否是阁老大人有什么安排?”
司马宓丧子,想要扶持他人也很正常。但白隐秀更想知道萧扶光的态度,沈磐是监试,他是提调,监临赵元直又是景王的人,只要她想,卷上撒把米,鸡都能中举。
然而萧扶光却道:“我曾去信问过阁老大人,想来他忧思过重,还未回信。既然阁老大人没有提,就不要管司马炼。能考中是他的本事,考不中也是他的命。”
“现今他在家中日日深居简出,知道的人不多。可顶着那张脸,难免有人会将他同小阁老联想在一起。”沈磐试探说。
萧扶光耸肩:“那又与我何干?”
白隐秀瞪大了眼珠子,心说郡主果真绝情,若是换做他,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去了。不过换而言之,有这种前任在眼皮子底下依然能岿然不动的心态,实在厉害,于是心中敬仰又加深几分。
白隐秀消息不如沈磐灵,他不知道,那些丢脸丢去姥姥家的事郡主已做过了。
仨人议论了一个多时辰,不过今秋秋闱之事。待沈磐送他们出门时,再次迎面撞见自外归家的司马炼。
第322章
不臣之心(八)
迟来三月春,和煦轻风将墙外纸鸢吹上天际,墙内伸出一丛海棠,墙下青年长身玉立,自成一副春色。
他再躬身,再行礼,这次动了尊口:“郡主,内子何时归?”
内子?
白隐秀眉头一挑,觉得有些意思。
萧扶光没有看他,丢下一句“不知道”,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清枝胡同。
白隐秀看了看司马炼,遥遥朝他一拱手,转身跟了上去。
沈磐耐心同他解释:“秦姑娘也说,她所需药材极为难寻,或许需要数月之久,你问郡主好没有道理。郡主既同秦姑娘发过毒誓,日后不再扰你,她是一言九鼎之人,你也少同她说话罢。”
“郡主发毒誓?”司马炼蹙眉,“何时的事情?”
沈磐答:“上元节后那日,郡主来求秦姑娘治病,秦姑娘拿此事逼迫她发誓,若是蓄意接近纠缠你就不得好死。当时你也在,你竟不知道吗?”
司马炼摇了摇头。
“秦姑娘得了那么些好处,替人办事难道不是应该的?黄金白银、极品南珠、华太傅旧居,放着别人谁都愿意替郡主做一辈子事,区区几个月又算得了什么?你既拿秦姑娘当个宝贝,又何必捡这碗软饭吃。”沈磐顿了顿,末了又说,“郡主已不来招惹你,你就不要再寻郡主的晦气了。”说罢转身进了屋,留司马炼一人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