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512)
碧圆气得破口大骂:“我是郡主的贴身女侍,你们居然拦我?”
那几人瓮声瓮气道:“天冷地滑,姑娘好生在屋里待着吧,有什么吩咐直接告诉我们便是。”
碧圆气不过,又打不过,最后只能问:“外头有动静,我来瞧瞧,看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摇头道:“我们没听到什么动静,想是姑娘听错了。”
碧圆没了办法,恹恹地回了房。她将所见所闻告诉萧扶光后,便坐在窗户旁边抹泪:“连个院子竟也出不得了,怎么跟个囚犯似的呢…”
“可不就是拿我当囚犯看着?”萧扶光依然没抬头。
碧圆终于忍不住,红着一双眼睛看她:“您可是光献郡主,内阁的老一,殿下的心肝肾,连皇帝都要看您脸色,怎么就被一个乱臣欺负成这样了?”
萧扶光终于抬起头。
“说得好,那人使我母亲不治而亡,又害死了小冬瓜,我为什么要被他欺负…”她忽地甩下笔,咬牙切齿地说,“我八岁时他便入了京,此后我在明,他在暗,我乐不思蜀,他韬光养晦。皇帝信赖他,内阁有他的左膀右臂。只要他一吭声,便能越过禁军叫人围了万清福地,这事换我与父王做来便是谋逆,换成别人却是勤王…我为什么会被欺负,因为我是女人,但凡生是男儿身,我便要和太傅一起杀进万清福地,拿檀沐庭的人头祭旗!可今日解决了檀沐庭一个祸患,他日还有一百个檀沐庭等着我!你当他们跪的是哪个?是我吗?不是!他们跪的是先帝,是我父王!且看这遭出了事,那些人第一个哭的是我父王,第一个想的是请小王叔回来,有谁真正顾念我——”
说到此处,她脸涨得通红,呼吸也渐渐急促。中间甚至有些气恼地想要抓头发,然而一抬手却被腕上沉重的黄金枷困住。
在碧圆看来,郡主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偶尔有些别扭性子也仅仅是转瞬即逝,实在甚少见她真正发火。如今这么着,也将碧圆吓了一大跳。
萧扶光却渐渐平静下来。
“先帝微服时曾见民烧荒,不是庄稼人不知道刀耕火种的规矩。”她垂下手藏在衣间,道,“我父王还未醒,那些人眼中便无他了,可见忌惮的不是权势,而是自己的生死。而今掌控他们生死的人换成了檀沐庭,却也让我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我想知道檀沐庭的人还有多少,也想瞧瞧阳奉阴违的人究竟有多少。”
碧圆似懂非懂,却也知道以郡主往日的气性,决计不会令檀沐庭好过。可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却也令她担忧惶恐,于是又问:“可外头人分明都在说,平昌公主毒害陛下,檀大人这个驸马是做不得了,却有意要尚郡主,连嫁娶行路的辇都打好了——您若真是恨极了他,为何又要嫁给他?”
萧扶光叹了口气。
“檀沐庭多疑聪敏,除却嫁他为妻,没有令他放下戒备更好的法子。”她看向窗外,这场初雪连下了几日,竟无丝毫停止的迹象。
天地大白,总让她想起往日种种。可姓氏在前,名字在后,有些岔道看似能选择,实际上从开始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帝京雪大,寒似北境。廷玉,我不能等你了。”
第461章
山不见青(一)
善恶如同爱恨,往往到极致分明时才得以显现。
那么被收敛起的那些日子,它又藏在何处?
在一个午后,雪终于停了,可积雪未化,天也依旧是灰蒙蒙的。有风吹过,寒如刀割。因为天气实在太冷,积雪早已与地面粘做一处,便是拿铁锨来铲也要费好些功夫。偌大个帝京,只几条主干街道被清理干净,登高望去,满城尽是白瓦,素得仿佛天地间只余一片荒芜。
司马炼穿梭在人群当中,在万清福地的介入之下,内阁以一种诡异而迅速的方式悄然焕新。
此前有萧扶光刻意压制,袁阁老在阁部说不上什么话,赵元直上位后更是被挤去一旁。可自从赵元直因往日杀妾被威胁后也不再主理阁中事务,阁臣欲上谏被斥回,又在雪中跪得太久,一个接一个地病倒,称病闭门不出。旧臣因私下聚集反叛被司马炼扭送至大理寺,新人被万清福地提拔上来,一时间内阁在风雪中飘摇。
多的是人心有怨言,即便明白如今都是因皇帝过于信赖檀沐庭,以致于让这佞臣入朝,如今借着所谓皇太侄的由头肆意干政。可他们能依靠的摄政王踪迹全无,即便寻到人,也不知病体是否安好,其女光献郡主因被冤谋逆而备受打击,回定合街后至今闭门不出,却有传言说她同险些做了驸马的檀沐庭关系不一般,二人恐有私情。
一个是摄政王的掌上明珠,一个是机要大臣,且不说檀沐庭草莽出身,毕竟皇帝看上的女婿总有过人之处,而适龄男女有私情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份情来得实在不合时宜——平昌公主怎就突然要伙同妙通仙媛毒害皇帝,郡主好端端在内阁如何又出现在万清福地…种种迹象表明此事复杂,应有内情在。可几位当事人嘴巴闭得紧,谁也不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总之几日的功夫,朝堂便焕了个新。
又有传言说平昌公主谋逆是假,始作俑者是光献郡主才是,为了堵住话头,私下将公主与妙通仙媛二人解决掉,一个病恹恹的皇帝也阻止不了郡主和檀侍郎。而檀沐庭又弄来个皇太侄做幌子,目的就是为郡主洗白。
众说纷纭,却无一人敢当面质问,毕竟当事人中无论哪个他们都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