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继子绑定情蛊后(30)
洛云姝兀自低喃,扭头看向阿九,却见那张冷漠的小脸上闪过无措。
那神情她很熟悉。
在中原为质那几年,每当大长公主因在斗争中落败,面露无力时,她会心生无措,担心有一日这位野心勃勃的贵妇不再想争权夺势,也不再需要她,她会因为无所凭恃再次被权贵欺辱。
阿九何尝不算是当初的她?
洛云姝倏地清醒,她不该苛责个对命运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阿九近日的失控也并非刻意放纵。
过去数月他的乖巧不止因为她替他压制毒性,更因竭力克制。
是张叟的死让孩子濒临放弃。
洛云姝轻道:“阿九,阿娘也不会放弃你,若是张叟在,也不会放弃你。你也别放弃,好么?”
阿九呆坐着,许久,洛云姝听到他低而偏执的话:“那日八郎说你是南蛮子,他还说,他们说阿娘太年轻,会不守妇道……
“他骂你,我讨厌他。”
洛云姝一怔,心头酸涩翻涌。
_
深山静阒,晨雾未散,亭台楼阁在云雾与林木中若隐若现,若蓬莱仙阁。
在姬忽提议下,洛云姝带着阿九住到洛川城外的云昭山庄里。山庄里有处四面皆是镜子的密室,重重镜面中映着许多身影,洛云姝牵着阿九,指着镜中千千万万的面孔,柔声道:“往后发病,便来这密室中待着吧,让这些镜子敦促你。”
阿九盯着镜中无数自己。
许久,他点了头。
他们母子在这里住下,过着与世无争的散漫日子,转眼又到十五。
这日本是姬忽来山庄探望他们母子的日子,但直到入夜他都未来。
洛云姝倒不甚在意。
如今姬忽又变回温润含蓄的君子,但她能感觉得到,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对她和阿九也莫名戒备。
也不尽是戒备,更像担忧。
读书人的心思弯弯绕绕,想得也多,洛云姝搞不懂他。
春去秋来,风依旧寒凉,刮到数十里外的姬宅也未添多少暖意。
自岁除回到姬宅与众子孙团圆后,姬老太爷就未再回山中修道,而是留在姬府,亲自掌管族务。
入夜,夏雨忽至、电闪雷鸣,姬老太爷书房中,格子窗被雷光映出两个对峙的身影。
姬老太爷拄着手杖、愤然指向次子:“不肖子!”
姬忽不为所动,从容不迫地关上窗,仿佛怕老父受风着凉:“我是不肖子,可父亲又何尝算是慈父,长兄也可曾算仁兄?”
他步步走向姬老太爷,温和眉眼被恨意扭曲:“您声称挚爱发妻,却放纵本性与我母亲敦伦,并将我归咎于罪恶的证据,厌恶我而偏爱长兄,此乃虚伪。我母亲信任您,可您为人夫婿,联合您的长子助陛下扳倒她,将她逼上死路,此乃无情。母亲死后,您用她余下权势,给您与发妻生的长子铺路,因我在外游历不知情,又在我面前污蔑我母亲,甚至挑唆我的长子,让他与我不和,此乃无耻!”
虚伪、无情、无耻。
每说一句,姬老太爷面色就更阴沉,皱纹中都蓄满恼恨。
姬忽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我曾一度以为您是不愿我沾染权势污垢,才教我寄情山水;直到得知母亲死去的真相,我才幡然醒悟,您仅是担心我的野心和才能压过长兄。可您的长子,并没有您想象中的孝顺,我只略一挑拨,他就纵容长嫂给您下毒,您可欣慰?”
姬忽句句见血,姬老太爷看着面目全非的幼子,苍老身躯猛然一震:“果真是你……”
姬忽走过来,扶住他,眼底似有什么难忍的情绪在闪烁,良久,他哑然问了一句:“父亲,您当真就对我和母亲毫无愧意?”
姬老太爷浑浊眸中溢满愤恨:“我儿,怪为父不信你……”
他在对长子忏悔,姬忽眼底最后一缕希冀寸寸冷下。
他照旧扶着父亲,却斩断了父亲最后的希望:“儿子忘了告诉您,您疼爱的二孙不思悔改,欲与阮氏私奔,三日前于私奔途中坠崖,不知所踪。”
姬老太爷苍老眸中彻底失了希冀,冷冷盯着次子,撂下最后一句期许:“孽障……我便是死了,多年根基也并非你可以轻易撼动!你以亲子为饵,设苦肉计栽赃长兄,今日你如此待我,日后你的长子次子,亦会……如此待你!”
姬忽目光微怔。
少顷,他敛起凤眸道:“我不会给他们那样的机会。”
-
三日后,清晨。
洛云姝正睡懒觉,迷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再也无人会威胁你我……就算他们两个与我反目成仇,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么?”
她只当是自己做了梦,直到脸上一阵冰凉,洛云姝睁了眼,看清坐在榻边的人:“姬忽?”
姬忽面色苍白,收回落在她颊上的手,面上有着近似于疲倦的温和。
“把你吵醒了。那夜我本欲来陪你,但父亲因得知二郎与阮氏私奔,气极病倒,于今日凌晨仙去,近期我需料理族务,恐怕不能常来。”
“老太爷?”
洛云姝犹记得上次姬老太爷还精神矍铄,双眼虽苍老浑浊但犀利明亮,怎如此突然?
她问姬忽可要带阿九回去奔丧,姬忽毫不犹豫地拒绝:“阿九体弱,病情不稳定,就不必回去。”
洛云姝未再多问,这是他们姬家家务事,她只想带阿九安生度日。
姬家讣告很快送到各大高门府上,及归途中的姬君凌处,青年快马日夜兼程赶回洛川。
一入府,满堂缟素。
灵堂中,一众僧侣正唱词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