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130)
罗闵接到手里,碗里盛了两颗团子, 戳开糯而软的外皮, 笋干肉沫的油香便透出来, 沾在糯米皮上, 咸香且鲜。
好事成双,罗闵坐在床边将两颗团子都吃下肚。
这是柳市的习俗, 新年的第一天早晨要吃团子,家里长辈提前做好,一大早煮一锅等小辈们起床, 吃团子时要说两句吉祥话以表祝福。
“团团圆圆,吉祥如意。”
罗闵倏然抬头,陈啸嘴角挂着不好意思的笑。
不是冰冷的机械声,是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发音很蹩脚,语调不准,嗓音也嘶哑,但的的确确,是陈啸的声音,是他亲口说出的祝福。
他蹲下来,在一只耳好奇的打量中艰难地开口:“罗闵,新年好。”
这句更模糊,与其说陈啸在说话,不如说他在拼凑音节,从喉咙中尽最大努力挤出声响,这是现阶段陈啸能做到的最好。
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尽量让自己说出这两句话时显得很酷,但在罗闵凝注的目光下,仍然泛起了几分紧张。
罗闵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聚焦在陈啸的脸上,笑意渐渐从眼底升起,他也慢慢说:“新年好,陈啸,财源广进,万事如意。”
他一笑,陈啸就跟着傻乐,一只耳听不明白,为了应景,也仰头叫了几声。
落在脑袋上的手心温暖,暂时驱散了黑犬本能的不安,它目光追随着面带笑意的青年,这一刻,仿佛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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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穿新衣,陈啸年前强迫罗闵和他互选一套新衣。于是在大年初一的早晨,罗闵套了一条厚实而鲜亮的红毛衣出门遛狗。
出门前,他在书桌边发现了周郃留下的纯金打制的长命锁,比起它的重量,样式并不繁琐,周郃手腕的烫伤找到了源头。
罗闵把长命锁与银行卡放在了一起,锁进了抽屉深处。
同在抽屉深处的,还有一只格格不入的雪人玩偶。
他昨晚睡过去的时间太早,不清楚裴景声与周郃离开的时间,陈啸也说,一眨眼,两个人就没见了影,只有他留在客厅过了夜。
两个看起来没有私下交集的人,从合作中的相互尊重到莫名敌对,无论如何都令人想不明白。
难道就为了一只黑猫?
可能不会言语的动物更讨人喜欢些。
罗闵拍拍黑犬的屁股,“贴着我怎么走路,想回家了吗?”
一只耳贴在罗闵腿侧走,嘤嘤呜呜地叫,三步一回头,将罗闵引至宠物医院。
到了门口,一只耳主动咬着牵绳向里拖,罗闵对此不陌生,但倒是头一次以人的身份踏进这家医院。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是宝贝需要注射疫苗还是洗澡?”
想起早上被蹭黑的床单,罗闵果断道:“简单体检一下后洗个澡吧。”
一只耳在震惊中被带走,出来时毛发蓬松还修了型,罗闵一高兴,办了张卡才回去。
时间一耽搁,快到中午,不过罗闵不必走亲戚,也不担心家里有人等着,在一只耳紧密的保护下晃回了家。
楼下。
“大过年的往外跑什么。”蒋丹仍是一贯的尖酸刻薄,她左手捆着布条,布条的另一端栓着刘冲的腰。
刘冲见着罗闵欢快地向前扑,拽得蒋丹一个踉跄,她瘦了不少,像一把骷髅在活动,但精神很好,收拾得干净,瞧着精神气十足,像个老不死的妖怪。
老妖怪臭骂几声,后知后觉想起是新年连呸三声,掐着刘冲又丰实一圈的腰,瞪了一眼罗闵走出楼道,“外头有什么好,和你老娘待一起委屈你了吗?”
罗闵紧紧牵绳带着一只耳上楼,没回头看刘冲的挣扎,自然也没注意到蒋丹意味深长的一眼。
家门口立着一道男人的影子,罗闵放轻脚步,眉心紧蹙,在男人转过脸时倏然放松,“裴景声。”
“原来你带一只耳出去了,刚好,我替你收了点东西看着。”裴景声提起竹篮,跟在罗闵身后进门。
“一个老太太送的,看着挺凶,看我在门口等你还审了我几句。”
一听便是蒋丹,罗闵挑开竹篮上的红布,是一些老式的手工糕点,拿开后,底下垫着一摞塑料纸包着的纸钞。
裴景声在,他没将钱拿出来,依样放回后才转向男人,“你来了多久了,我没接到电话。”
“我没打电话,刚好在门口站一会儿。”裴景声解开一只耳的背带,放它去喝水,“说好一起过年,昨天你睡那么早,我好像有点亏。不过还好春节有一周,还有六天我们能一起过。”
罗闵抬眼,“三天后我有工作。”
裴景声倒水递给他,姿态熟稔得像在自己家,“刚好,我不用上班,能跟着你。”
“……”罗闵没见过裴景声这么粘人的人,也没想到他说的过年是指一整个年节,“不行。”
哗啦拆开包装的声响盖过了他的拒绝,“这是临风旗下科技公司新推出的手环,我手里这个是试用的,按左边的按键能一键紧急呼叫发送定位,平常时候你能看看时间,观测心率,比手机方便。”
纯黑手环扣在手腕,裴景声调整长短,手指压在罗闵腕骨,“这个抵压岁钱,好不好?”
他仔细辨别着罗闵的神情,罗闵久久地盯着被激活后显示数值的屏幕,注视漫长到裴景声猜测罗闵看出了他的企图。
但最终罗闵还是收下了这件别有用心的礼物,并让步下次变做黑猫时裴景声可以吸一次肚子。
裴景声望向青年平坦的小腹,忍下罪孽深重的念头,“那就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