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139)
他被提着衣领扔出三米远,裴景声沉声道:“这里不需要你。”
魏天锡陷入某种癫狂的状态,喃喃道:“是遗传,是遗传,都怪罗锦玉,都怪她!”
他一眼捉到陈啸身旁的陶罐,扑上前去抢在手中,高举双手向下砸。
……
清脆的碎裂声于室内炸开。
罗闵站立不稳地反手撑在桌沿,低头看玻璃杯碎渣飞出数米远。
南面的卧室门开了,“小闵?”
罗闵烧得热烫的脸转向她,“我自己收拾。”
他身上穿着校服,高中的第一节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罗锦玉说:“别去上学了好吗?妈妈会请假在家照顾你。”
她走上前,环住罗闵的肩背——这是一个怀抱孩童的动作,对已窜高个子的罗闵来说很别扭。
滚烫的额温侵蚀着罗闵的意识,但他仍然坚持,“我要去上课。”
“你不想和妈妈待在一起吗?”罗锦玉很伤心,“你不应该这样。”
虚弱到握不住杯子的罗闵显然不是罗锦玉的对手,他被拖进了主卧,躺靠在床上。
“别乱走,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罗锦玉靠过来,“你的胸口会痛吗?”
“不会。”高烧下每根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咳喘时的胸膛很痛,但罗闵知道罗锦玉问的不是这个。
罗闵身体素质好,过去十多年发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即使浑身不适,也能维持着清醒,远不到精神萎靡的程度。
罗锦玉放下心头的重担,“那就不用去医院了,对吗?”
“不用。”
得到满意的回复后,罗锦玉笑了,“那小闵能一直陪着妈妈了。”
罗闵闭着眼,偏头痛找上门,他脱口而出道:“我死了不好吗,说不定程云乐就借尸还魂了。”
“……”没等来罗锦玉的回复,罗闵睁开眼,看到女人满脸的阴郁,又化成一道惨白的笑,“你不能这么说,小闵。”
报复并不畅快,罗闵不再言语,为体内的免疫细胞鼓劲,助它们早日杀死病毒。
挺科学的手段,但没有上医院科学。
不过比起罗锦玉在医院中发病,罗闵宁愿捱着。
程云乐在医院死的,才刚过八岁生日不久,在罗锦玉怀中咽的气。
什么病,罗闵不清楚,大致知道在二十多年前,是很严重的心脏病,严重到后期罗锦玉几乎是将程云乐拴在身上,住在医院,都无法阻止他的死亡。
她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孩子,尚未长大就匆匆离世,死前仍用他那双酷似程竞思的眼睛,久久停留在罗锦玉脸上。
程云乐大概也不甘心,才留下了那句回来的承诺。
罗锦玉讨厌宽阔的马路,更从心底厌恶无法阻止死亡的医院,即便在那里她迎来了第二个孩子。
罗闵的诊疗记录自八岁后断档,他确实很完美,从头到脚非常健康,符合罗锦玉的期望。
但总有在期望之外的时候。
罗锦玉被以携带刀具请出过医院两次,她坦然地解释只是想给水果削个皮,罗闵却知道,她想借这把刀剖开胸膛,取出心脏。
谁的心脏呢,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罗锦玉自己的,或是抢来别人的。
在外罗锦玉镇定而温和,轻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她丢了刀又踏进医院,满怀不解地道:“为什么会生病呢,小闵?”
她病得那么早,只有罗闵知道。罗闵不知道的是,她怎么能骗过其他人,好像,自己才是罗锦玉的病因才对。
为了让罗锦玉不发病,罗闵也鲜少生病。
但这高烧又为什么折磨着他,全身仿佛置身烈火中,又霎时坠入冰窟。
冷得逼着罗闵睁开眼,看到数条连接身体的长管。
第84章
街道张灯结彩, 中央广场摩肩擦踵,众人皆维持着同一动作,仰头,盛大瑰丽的烟花与夜空中绽放。
火树银花, 热闹非凡。
原本秦护士也该是人群中一员, 但今夜她和人换了班次。
在重症监护室值班容不得她遗憾,眼观八方耳听四路, 恨不得再长出三头六臂来才忙得过来。
在这里, 生死都是常态。许多人离开时甚至不会记得她的长相,他们要么昏睡, 要么痛苦得精神紧绷, 思绪混乱,清醒时他们都会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秦护士向每个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病人都这么说。
除了那个青年, 秦护士看了他的医嘱单,知道他叫罗闵,十八岁。
今天是他转入内控重症监护病房的第九天,他还没有醒来过,心脏骤停使他陷入深度昏迷。大脑非常神秘而复杂, 缺氧的几分钟造成的伤害不可估量, 青年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哪怕秦护士早已见惯了年轻的生命逝去, 也不免为青年叹息。
她擦去了青年脸上的污垢, 重症病房冷白的灯光照得肌肤近乎透明。秦护士在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青年,余光的错觉中, 仿佛下一秒孱弱的青年就会睁开双眼。
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非常短暂,只有十五分钟。只来得及看一看,说几句紧急的话, 但到了这里,每一句话都显得异常重要,想说更多,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然而面对没有任何回应的青年,无论多少,或许都是一样的。
他对外界的回应太少,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来探望他的人会感到深重的无力。
秦护士发现,探视罗闵的有三个人。
最为年长的来得最多,第一次来,还是精神利落的黑发,而后银丝占了上风,鬓边霜白。